车行至路口。青草气息掠过鼻尖,云翳沉重地积在天上,似乎很快就要漏下来。她有教导的欲望,最近也变得喜欢捉弄他。但他即将进入大学宿舍,一个由四人或六人组成的密切联盟,有些气禀会在那儿相互浸染,可能好,也可能坏。在这变动不居的世界上,谁都无法保证什么。湿润的味道愈发明显,她跑着,迈开步子,风中,细雨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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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付栗带海棠兔去了异宠医院做检查,它活蹦乱跳,十分健康,只是问遍了小区的住户群,没有人出来认领。她只好买了笼子和兔粮,暂且放在家里,等一个有缘人认养它。后面两天,她往返于大学和家之间,打印成绩单,准备申请留学的材料。她想念许多大学老师,却没选择去见他们。学生一届届来,一届届走,她只是其中一张面孔而已。
“打算去哪儿留学?”父亲问。从小到大,对于她想做的事,父母都会给予鼓励。
“想先看看这次旅行的地方。”雪国西南部有两所心仪的学校,只需要英语成绩和文书,也不用推荐信。
“不考虑国内大学吗,”母亲说,“我看老付那里就挺好。”
“我也准备报名国内十二月的考试,有家人在的学校不太合适,所以目前选定的是隔壁。”
“栗栗,我得提醒你,”父亲撂下正在翻看的书籍,“如果全都想要,可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这句话落在她耳中一语双关。
“不是说你不该有那样的野心,做双重准备是很保险,但我怕你的精力有限,来不及应付。”
“嗯……”她思考着,沉吟片刻,却拿不定主意,“是有风险,可我还是都想试试。”
“那就全都要!”妈妈笑着,转头又对他添了一句:“别对你女儿那么没信心。”
从小到大似乎总是如此,父亲披露周全的思虑,母亲则在她徘徊时让她向前看。她还说最近清闲,可以跟去料理一日三餐。付栗拒绝了,因为这个自由的中年女人近来刚刚爱上瑜伽和有氧舞蹈,时不时往健身房跑。切实的家务事她完全能自己解决,比起那些,她更需要心灵上的支撑,而他们已经给予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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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秋意浓了。
她搬回租屋,按照钟应所托,帮他打开卧室紧闭的门。第一次,付栗看见对面的陈设,简洁,干净,像岛屿上属于他的房间。他给宽敞的单人床铺了灰色防尘罩,在墙面上留下一座复古机械挂钟,除此之外,几乎清空了一切。她推开了他的窗,接着是客厅的,所有的,让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她拍下一张窗外的风景发给他,微风中,树叶深绿色的柔波正在变黄。过一会儿,手机震动,正值异国凌晨,她猜到那不是他的回应。
“这周……有时间吗?”
信息来自蓝色头像的男人。她又一次犹豫不决。
“如果要见面的话,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
“医院,我已经去过了。”
也许在魏岚眼里她忽冷忽热,就像几个月前的他一样。不过付栗没想到对方提前做了传染病检查。他了解她的防备与多疑,却宁愿主动迎合。她想起他在机场的告别,那种暧昧又引诱的方式。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表示的。
“周六下午两点,还在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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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付栗开车去了酒店,办理入住,上电梯,刷卡开门。过程与以前无异,她先进去,再告诉他房间号。只是这次,她卸下了一点戒备,没有再在托特包里塞上一把刀,也没携带多余的手机。不确定是不是对的抉择。还有十一分钟,她打开冰箱,略过里面的酒和咖啡,拿出一小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
两点,魏岚准时敲门,携了久违的香气进来。天气转凉,他穿了浅色衬衫,将袖子挽上去。他会画画,知道怎么穿衣服更赏心悦目,看起来能把性和爱分开,完美符合一个艺术生的刻板印象。
付栗朝他伸手索要医院报告单。他递过去,笑了笑,藏起其中的无奈:“好久不见。”
“很久吗?”
她翻看着纸张,语气却像真的在询问他们多久没见。气温逐渐下降,但她仍是一身吊带短裙,只在披了一件宽松的棕色外套,露出锁骨和匀称的双腿。红发浅了些,更加明亮。
“开车来的。”他说。
“嗯。”付栗点点头,“对了,那天你去了吗?”
“去哪里?”
“机场。”
“没有,我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