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喝着手里的茶,语气不急不缓的对吴宗达说道:“吴祭酒,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吴宗达闻言,顿时神情一怔,旋即有些恼怒道:“钱受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祭酒,人既然都已经放出来了,那不就没事了吗?”
“好,好,钱受之,吴某告辞!”
吴宗达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一甩衣袖,径直离开了钱谦益的府邸。
……
福建,福州。
王承恩一路乘船南下,路上不敢有任何的耽搁,但即是如此,也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抵达福建。
福州巡抚衙门。
已经接到消息的熊文灿,早早的就等在了衙门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十骑快马,来到了巡抚衙门前。
“可是熊巡抚当面?”
一身风尘的王承恩,翻身下马对为首的熊文灿问道。
后者此时也是一脸的懵。
你好歹也是陛下身边的大伴,此次南下更是奉皇命而来,难道不应该是有钦差仪仗吗?
怎么就几十骑?
“可是熊巡抚?”
王承恩皱眉问道。
“啊?天使驾临,熊某失礼了。”
熊文灿反应过来,对王承恩深深施礼道。
“天使一路辛苦,快里面请。”
熊文灿施礼后,热情的对王承恩邀请道。
后者点了点头,在一众福建当地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巡抚衙门的正堂。
“天使,您此次南下可是有陛下旨意?”
熊文灿看着王承恩,对其问道。
他现在还真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他又不能直接问,只得旁敲侧击了。
王承恩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
“熊巡抚,咱家不是已经派人送过信了吗?难道你没收到?”
熊文灿尴尬的笑了笑,接着问道:“收到了,收到了。”
“只是……”
王承恩环视一眼在场的众人,也是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倒是咱家疏忽了,皇爷的旨意很急,咱家的仪仗都还在后边呢。”
说着,他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块腰牌。
熊文灿接过后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王承恩几个字。”
熊文灿把腰牌还给王承恩,对其拱手道:“是熊某太过小心,还请天使见谅。”
“无妨!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处。”
王承恩摆了摆手,不在意道。
他现在就想快点完成朱烨交代下来的事情,哪里会在乎这些事儿?
“天使,熊某已经给泉州郑芝龙去信,想必明日就会抵达福州,还请天使在福州休息一日。”
“熊某略备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
其他福建地方官员也是纷纷开口。
王承恩却是苦笑道:“熊巡抚,诸位大人,咱家一路南下,着实是疲乏了,接风的事儿咱们明日再说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天使驾临地方,地方官安排酒宴,甚至是奉上程仪,这都是应有之义,这位皇帝身边的大伴竟是拒绝了自己这些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之前倭寇之事还有后续?
年前倭寇入侵福建,福建三司官员全被革职查办,现在仅剩巡抚熊文灿和总兵俞咨皋这两位大佬,其他都是一些小虾米。
难道这还不够吗?
看到自己手下这些人都是一副忐忑不已的神情,熊文灿对王承恩拱手道:“天使,就算是一路劳累,但饭还是要吃的,您看……”
熊文灿说到这里,环视了一眼正堂内的众人。
王承恩也是明白过来,苦笑道:“罢,罢,罢,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天使客气了。”
“我福建地方能迎来天使,乃是我等地方官的荣幸。”
……
见王承恩答应参加酒宴,正堂内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一顿丰盛的接风宴结束后,熊文灿亲自将王承恩送到了巡抚衙门的后院。
“天使,条件简陋,只能把巡抚衙门当成您的行辕了。”
熊文灿对王承恩客客气气的拱手道。
“熊巡抚言重了,有个地方落脚即可。”
王承恩回道。
然后,他又指了指被人抬过来的一口箱子,面色严肃道:“熊巡抚,这些东西还请你带回去,还给诸位大人,刚才咱家是不想冷了场,这才先暂时收下,还请熊巡抚理解咱家。”
“天使,这也是福建地方官员的一点心意,您看……?”
熊文灿也是官场老油子了,哪里会相信王承恩的鬼话。
谁不知道他们这些死太监最喜欢的。就是这些黄白之物。
王承恩却是正色道:“咱俩是皇爷身边的大伴,要是咱家到了地方上都搜刮民脂民膏,那这大明还有希望吗?”
此话一出,熊文灿顿时一愣,旋即他的脸色就红了。
“熊巡抚,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承恩说完后,就在一名内侍的搀扶下,向着自己的卧房而去。
熊文灿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承恩卧房的方向,然后转身离开。
当然,那一箱子的特产也被他带走了。
福州布政使司衙门。
一大帮人正等着熊文灿的到来。
见其回来,一帮人立即围了上来。
“巡抚大人,这位天使是什么路数?”
福建布政使左参议冒鸾,神情有些紧张的问道。
熊文灿走到主位前坐下,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这才开口道:“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天使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巡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冒鸾有些不解的问道。
“呶,箱子人家退回来了。”
熊文灿指了指门口那口箱子,对众人说道。
冒鸾脸色一变道:“巡抚大人?他这是嫌少?”
熊文灿摇头道:“人家说了,他乃是陛下身边的大伴,如果连他都肆意搜刮民脂民膏,那大明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熊文灿说完后,整个正堂瞬间鸦雀无声。
“好了,都把自己那份拿回去,然后散了吧。”
熊文灿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去了后院。
王承恩在福州的这段日子,他就只能借住布政使司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