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音很快离开了。
她怕自己也会跟那老头一样变成个疯子。
不过那老头还是提醒了凉音,那就是她是怎么进来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进来前的一刻,从脚底生出了钻心的阴冷,她连忙坐下来脱掉了鞋袜,果不其然,左脚几乎全被黑气蔓延,逐渐攀爬直捣丹田。
可是,她不是有须弥界珠吗?
按理说,这么点煞气应该奈何不了须弥界珠吧?
这般想着,她连忙入定内视,可不知为何,灵力迟迟无法凝聚,入定也迟迟无法进入。
“这该死的鬼地方。”
既然无法入定,凉音也走累了,就开始又想起来了那老头说的永恒。
她望着夕阳,不能理解永恒。
她思忖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又走回去寻找那老头。
而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那老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回来。
“前辈,你在这里那么久,难道只悟出了永恒吗?”
“只悟出了永恒?孩子,你低估永恒了。”
“前辈可否说的明确些。”
凉音承认,以自己的见识和年纪,实在到不了那种层次,而她也没有时间了。
“孩子,你该想想,何为永恒?”
何为永恒?
凉音又抬头去看那夕阳了。
“万事万物,怎么可能永恒呢?”
“万事万物不是永恒,可它们却在永恒中啊。”
“前辈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就是永恒,而我们只是在永恒中?”
老头后背弓了弓道:“差不多吧。”
凉音无奈地笑了,看他的意思,明显是差得多了。
“晚辈实在愚钝,不如前辈明说的好。”
老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万物虽非永恒,然置身与永恒,只因宙界便是永恒。可是我们已经不是万事万物了,我们就是永恒,孩子,你可以明白吗?”
凉音张着嘴,一口老牙都差点掉出来。
她连忙合上嘴不清不楚地说:“不懂,宙界怎么会是永恒?”
高灵境在逐渐地减少,吞噬逐渐增长,虽然会是漫长到无边的宙年,但是高灵境上的修真者都知道,他们所在的宙界迟早会变成一片黑暗。
凉音所思,却完全没有说出来。
可是老头似乎完全知道凉音的想法道:
“万事万物的兴衰,在永恒内,却不能改变永恒。”
“如果永恒是这样,我情愿不要。”
似乎扎到了老头的心,他竟是若有所思起来:“永恒,自然不该是这样的。”
永恒,也是能被取代和毁灭的。
老头对凉音心怀希冀,可是他也清楚,这孩子迟早该来这里,只是不是这时候,至少不是还在她这么小的时候。
可是,他也没有能力送她出去。
这般想着,他又想抬头,可是僵硬的脖子早就不能活动了,他在这里做了永恒的活死人,唯一的乐趣,或许就是舔舐这些尸骨了。
“前辈,你是很想看到夕阳吗?”
老头笑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凉音琢磨着可能他不好意思,便过去扶着他往下躺。
这个动作进行地很缓慢。
因为凉音本身也已是老妪一个了,步履蹒跚,还要扶着一个老头缓缓往下倒,差点自己也一个踉跄摔了。
但是,老头也终于看到了那轮陪了他一个永恒却又看不到的夕阳,热泪盈眶。
凉音满意地笑了。
笑容没有持续两个呼吸,这永恒的寂静突然刮起了狂风,漫天的白沙席卷成了漫天的风尘暴,遮盖了天空的所有。
老头连忙闭上了眼,也闭上了感动到忧伤的热泪。
你最终,还是不想和我对望。
“前辈,前辈,你没事吧?”
凉音以为老头闭气了,连忙摇他,却听到他说:“孩子,你走吧,离开吧,离开这里。”
顶着狂风沙暴,凉音努力地喊:“可前辈不是说出不去的吗?”
“别人出不去,但是你,出得去的,走吧孩子。”
他推凉音几把,最终失败,不过凉音也不想让老头太着急,已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凉音的身影,老头才闭着眼彻底瘫在了地上。
“这个永恒,是该结束了。”
漫天的风沙包裹着凉音,凉音艰难地没有走出两步倒在了荒漠上,捧起一抹细沙,却很快在指缝间流逝。
“我能出去?”
“别人出不去,只有我出得去?”
凉音捧着沙,脸都快要贴到沙子里,如果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永恒,那么她凭什么是永恒,若是永恒,她为何会老去?
是啊,永恒的年岁可以漫长地无法计较,她为何会一息之间老去。
所以,这永恒定是骗人的。
没有真正的永恒,只有不断变化的永恒。
但是,那老头也所言不假,宙界或许是永恒的,即便它包含的万事万物一切死寂,它本身也是个永恒。
就好比,这个世界。
这个,像是末日世界的宙界。
凉音似有感悟:“若要成为永恒,我便要成就一方宙界,唯有不做万事万物,便永远不会被打败。”
永恒!
成就宙界!
凉音干瘪的胸口不断起伏,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挣脱,而风沙也愈加厉害了。
“是你对不对?”
虽然无法内视,可是凉音感觉到了须弥界珠似是在不断地发生某种变化,这般变化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一股膨胀的力量最终蔓延凉音的四肢百翰,散发了出去。
“啊——”
凉音置身在风沙之中,逐渐上升,风沙之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轮夕阳。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老头:“不行,不能伤害人。”
这么想,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她飞身前去找到了瘫倒在荒漠上奄奄一息的老头,她一把抓住老头:“前辈,你还好吧?”
老头艰难地睁开眼皮,差点认不出眼前的凉音:“是你?你怎么还不走?”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灿烂地能让他沦陷的笑容。
“走,当然走,还要一起走。”
老头想说不,死,也只能死在这个永恒里。
可是漫天尘暴遮掩了他的声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漫天的尘暴竟是推送着他和凉音不断地上升去到了那轮夕阳。
静止的夕阳,既是入口,也是出口,更是老头唯一的牵挂所在。
“孩,孩子。”
他落下泪来,凉音却道是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