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丰松惊呆了。
三弟志向过于远大,他一时之间同手同足,连走路都不会了。
直到回去水师提督府,看到熟悉的庭院,以及妻儿担忧的面容,他这才回过神。
然后一把抱住她们娘仨儿,身子依然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关氏娇弱的倚在他的怀中,问他:“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与妾身说说,也好出个主意。”
出主意?
不不不!
有些事情可以说,有些事情,脑袋掉了都不能说!
他家三弟,要造反啊!
这天下,当真乱了。
梅县,已经连下了几天冬雨,那冷风冷调的直往骨头里钻,就算是天天裹着棉被,手中再抱着炭盆,都暖不过来那种。
冷,非常冷。
这一个寒冬,不知冻死了多少牛羊,又有多少百姓死于饥寒交迫。
梅南身为一县之令,看着下面各镇各村呈上来的急报,愁得头发都白了。
“咋办?要不要开仓放粮?可若是开仓放粮,得有圣上旨意。没有旨意,便是私放皇粮,那是大罪。”
师爷在一边看着急报,也同样发愁:“要不然,从县里的富户商户手中,再征一批粮?”
“还征?这一年征三次了。再来一次,他们把我脑袋都要给揪下来了。”梅县令没好气的说着,“娘的,这个鬼天气。上天不仁,为君不正。这翻脸无情夺来的天下,就不该是他的,看他那个蠢样,哪像是什么九五之尊?简直昏君,狗屁不是,老天爷都不向着他。”
梅县令骂骂咧咧,师爷脸都变了:“哎呀,我的老爷啊,可不也这么说。这要让上面听到,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人都快饿死了,还要它干什么,要它……”
话音未落,外面有衙役冲进来,急匆匆的报,“大人,师爷,上面刚刚传来的消息,京城出事了,皇宫变天了。司九宴夺宫,皇上被软禁,整个皇城,已尽在黑鹰卫手中。”
啥?!
梅县令震惊过度,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啥,司九宴夺宫?可,可他是一个太监,他是……”
“不,他不是。”
衙役得来第一手消息,也顾不得自己这个态度,是对县老爷不敬,语气极快的补充,“司九宴是前朝李氏皇族唯一的血脉,他是李诚欢,他是前朝太子!他得这个位,是极其的名正言顺,众望所归!”
前朝……太子,李诚欢?
梅县令眼前顿时恍了一下,他忽然揪起师爷的脖领,急切的说:“上次,那姓谢的老东西,来梅县挖坟时,你说什么了?”
什么什么?
师爷也上了年纪,这一揪,差点把他揪背过气去,连声说道:“老爷老爷,你轻点,轻点……上次谢大人来挖坟时,是个下雨天。”
就跟今夜这冬雨一样,可冷了。
“我知道是下雨天,我是说,当时你说什么了?”梅县令有些焦躁,他总有些东西想不明白,只差一个最关键的点。
可这个关键点,又是什么呢?
师爷愣住,想了好半天,才说道:“我说,只是一座无主的孤坟,为什么谢大人跟司督主都这么关注?”
梅县令把他放开。
双手一拍:“谢大人是皇上的人,后来的鲁护卫是司督主的人……你说,那座孤坟里埋的人,会是谁的呢?”
梅县令这一刻,眼睛亮得惊人:“听说,那坟里的尸首,可是脑袋跟身子,都分离的……最初,还不成个人样,像是被烧死的。”
师爷:……
激淋淋打个寒战:老爷你别这么看我,你看我,我怕。
“有没有可能,那是前朝皇上与皇后的尸骨?”
梅县令大胆的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又被这个猜测惊吓到,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各自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对上了。
京城。
似乎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新皇登基,也没那么急切。
所谓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也只是说说而已,朝政虽重要,可就算几日无人打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众朝臣全都瑟缩在家,哪怕是打探消息的小厮,也都绝不许放出一个!
他们怕啊。
仁孝帝都被关起来,新上任的皇帝,那不是普通人,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司九宴!
是司九宴啊!
那是真的敢杀人,也绝不会手软的主儿。
就算他十年前是前朝太子李诚欢……李诚欢为人随和,是个顶好的储君。
可十年过去,李诚欢变成了司九宴,这就完全不同。
没人敢触他霉头。
不上朝便不上朝吧,反正也没多少事。
匠人冒着风雪,终于将烧毁的院落重新建起。
此时,已经是大元亡国,十日之后了。
新起的屋子不能马上住,司九宴也不着急,他依然在偏院住着,楚曦宁也在。
短短十日时间,楚曦宁瘦了很多。
她不吃饭,想要饿死自己,司九宴也不惯她。
一勺一勺的饭,逼着她吃。
她吃了吐,吐了还得吃。
她吃得满脸都是饭粒,吐得身上都是污物,他不嫌弃,依然在亲自喂。
喂一次,便告诉她一声:“你舅舅,陈胜今天少了一根手指。”
她呆住,扑过去咬他,他伸手抵着她的额头,淡淡的说:“再不吃,明天会再少一根。想看吗?我可以让人给你送来,让你过目。或者,你愿意吃的时候,再跟我谈?”
“疯子,你是魔鬼,是疯子!”
楚曦宁绝望的哭着,然后推开他,他手中捧着碗应声落地,饭粒洒出,她爬在地上,用手抓起来,然后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吃得噎住,又吐出,她继续抓起来,再塞,再吃。
她吃,她吃还不行吗?
既然要吃,那就吃给他看。
司九宴起身,静静看着她:“装疯卖傻,我看得懂。阿宁,你身上脏了,吃完饭,我帮你洗澡。”
她吃饭的动作一顿,然后扑过去咬他。
他纹丝不动,只是她唇间渐渐有了血腥味。
隔着衣服,她将他咬出了血。
可,如此还不够。
如果可能,她真的想咬死他。
这个该死的……狗太监,他为什么心脏就长偏了呢?
当时那一刀,就真该杀了他!
宫里有温泉,在玉龙殿,司九宴抱着满身脏污的楚曦宁进去,越清歌点了点头:“殿下。”
李玉弯腰,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轰了出去。
“殿下,您慢慢洗,老奴就在殿外侯着。”
越清歌准备了衣物:“殿下,这些都是我的,有穿过的,有没穿过的。让她挑着穿吧!已经不是长公主了,也没那么多要求。”
她这明明显显是在折辱楚曦宁,楚曦宁看着她,面无表情,却是张口,狠狠吐了她一口:“溅人!”
越清歌也不生气,柔柔一笑:“你不贱,你好得很。”
司九宴警告的看她一眼,越清歌退了下去。
温泉池,司九宴抱着她入水,楚曦宁没有表情的面容,终于挣扎起来:“司九宴,你放开我,我自己会洗。”
“你会洗,能洗得干净么?”
司九宴说,散了她的长发,轻抚着她的脸,“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