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酒,身体是难受的。
楚曦宁眼波又娇又媚,她哭哭唧唧,眼圈也有些红。
此时恍恍惚惚被人哄着,她心里越发的委屈,抱着眼前男人不放手,又拿过男人微凉的掌心,贴向自己热腾腾的脸。
酒气上涌,她隔着涌出的眼泪,似乎看到了记忆中的诚哥哥。
心头顿时又酸,呜呜哭个不停:“诚哥哥,是你吗?你回来看我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你一定恨毒了我吧,要不然,整整十年了,你都不曾来入梦,你一定是恨我的。”
恨我没有救你。
恨我的父亲夺了你李家的江山。
恨我在你死后,连尸骨都没有帮你收敛,你曝尸荒野,任野狗啃食……诚哥哥,你一定很疼对不对?
楚曦宁捂着胸口,心像是破了一个洞,疼得直不起腰,止不住泪!
是她无能,是她不够厉害,是她救不下他,也拦不住父亲。
她也更无颜面对他,见了他,要说什么呢?
说她的父亲,残忍屠了他李家整个皇族吗?
她又该怎么办?
“诚哥哥,对不起。如果你恨我,就把我带走吧。上穷碧落下黄泉,阿宁陪你。”
陪着你,恕罪,迁悔。
陪着你,不孤单,不寂寞。
陪着你,生生死死去轮回。
只要陪着你,做什么都行。
楚曦宁呜呜咽咽的哭,眼泪流了好多好多,脑后的软枕都湿了一大片。
醉了之后,她情绪更脆弱,一直一直都在自责,都在抱歉。
她软弱,无能,什么都不会。
既帮不上忙,护不了他。
她有什么用?
司九宴不作声。
他微微弯下的身躯,变得僵硬,想要亲近她的心思,也在她汹涌的眼泪中,彻底停下。
目之所及处,她衣衫凌乱,小脸通红。
哭得厉害,也醉得厉害。
像只鹌鹑,受了惊会逃。
委屈了,会哭。
可她心里压了这十年的忏悔,又是怎么渡过的?
司九宴站起身体,目光诡谲难辩。
他时而阴狠,时而心疼,两道情绪彼此拉扯,纠缠,反复,最终下了决定。
他冷着脸,看着她哭:“既是后悔,为什么这十年,你从未寻过他?”
寻过他,李虞。
他名李虞,字诚欢。
李虞是他,诚欢也是他。
他问她,为什么从未寻过他,既然这么惦念不放,又怎么不去寻?
他还活着,他没死。
“寻?要如何寻?”
楚曦宁不哭了,呆呆看他,她舍了长公主的身份,也像是舍了身上最后一层的束缚,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人再指责她不懂规矩,仪态不好,也没人再因为这些小事,对她大加规整。
她要做自己,做最自由的自己。
“如何不能寻?你就没想过,若是你的诚哥哥他还活着,你却任他自生自灭,他心中可会更痛?”
那场大火,终归成了他心头永远的恶梦。
火场里的确死了前朝太子,但死的,是打小陪他一起长大的小太监。
是那小太监救了他,换了他的衣服,以身赴死,他才能活着出来。
可他到底还是因为那一场宫变,而只得藏身护城河中,以掩盖形迹。
他还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河水刺骨。
可他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忍。
后来,的确是如愿活下来了,却也是落了病根,惧寒,体弱。
哪怕之后拼了命的习武,也依然是除不了这骨子里的寒。
“寻不到了,我寻不到了,诚哥哥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他被大火烧死了,呜呜呜。”
红着眼睛的小姑娘,顿时又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怎么都止不住。
司九宴眸光沉暗,硬了心肠。
想到那场大火,想到被屠尽的李氏皇族,想到他费了好大的劲,托了好多关系,才暗中收敛了父母尸骨,立于荒郊野外的孤坟,没想又被换成了狗骨头……人生如此冬冷,他心头寸寸寒凉,再没有任何暖意。
“若是寻,便能寻。若是没那份心,便不必强求。楚曦宁,你做了十年的长公主,却从来不曾寻过你的诚哥哥,反倒是欢欢喜喜挑了驸马,嫁了人。你的寻,便是这样哄人的吗?你的眼泪,根本不值一提。也不值得你的诚哥哥去喜欢。”
楚曦宁,若不是那一夜,本督闯入洞房,将你强硬的纳入怀中,是不是你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谢家妇?
然后,你便与谢丰岚琴瑟和鸣,美满幸福,在将来合适的时候,再生儿育女,过完你高门主母的一生?
楚曦宁,是你对不起我。
你楚家对不起我李家。
你楚曦宁,也对不起我李诚欢。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欢欢喜喜的嫁人,我……诚哥哥,你不是诚哥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说,你到底是谁!”
楚曦宁忽然挥开司九宴手中锦帕,她一脸惊惧的看着他。
醉意倏然褪走,她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
“司,司九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
楚曦宁脸色瞬间惨白,她唇色发抖看向他,“司督主,你刚刚听到了什么?我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诚哥哥,她说了对不起,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而那些话,若是让父皇听到,就算她是他的亲生女儿,父皇也绝对不会手软的饶过她!
“你醉了。”
司九宴看一眼落地的帕子,脏了,也便不要了。
他目光淡淡,唇角勾着嗤笑:“长公主到底是后悔了吧!口口声声都是你的驸马,都是你的情哥哥,你是恨不得要与那谢丰岚双宿双飞,也是恨死了本督吧!可你再恨,也没用。那夜洞房,是本督享用了你!”
他讽刺的说,一字一顿,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疼得一个哆嗦,眼底有羞辱,有不堪,更有忍受:“司九宴,你非要这样羞辱我,才觉得痛快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不放过?
他原本想要放过的,看她醉得像只小猫,像只鹌鹑,他原本想要放过的。
可她偏是要口口声声提起前朝,提起他那些被杀死又焚尸的李氏皇族,想起那口恶毒的棺椁……他忽然就改主意了。
不想放过,那就不放过吧!
既要疯,那就一起疯!
“楚曦宁,这条路,是你选的。既然也是你说,要陪着他一起,那就陪着吧!人生路漫长,以后这日子是苦是甜,你都得给本督受着!”
他俯身,捏了她的脸,又狠狠甩开。
满门冤魂,何以心安?!
“长公主。”
他忽又出声,凉薄道,“今夜,要委屈长公主了。”
撩袍而起,单手解了氅衣,脱下,扔在地上。
“楚曦宁,想要活着,就要好好伺候本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