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宴目不斜视，像是没听到楚铮的话，也没看到楚曦宁那张挨打的脸。
耳光是他打的，又重又狠。
她半边脸自打上次受了火烧，毁得很难看，眼下挨了耳光就更丑。
司九宴不看她，那目中射出的冷意，如同两把利剑，把她生生穿透。
楚曦宁跪在地上，只觉得心脏深处狠狠的疼着。
她喘息着，缓缓抬头，看向他。
眼泪模糊了眼睛。
有些话不能说，谨防隔墙有耳。
她用眼神求他：别这样。
能怎么样呢？
司九宴静静等待着，视线从她脸上掠过，冰冷的像是陌生人。
“太子殿下与长公主，可真是姐弟情深，本国师见教了。”
长鱼静身穿潋滟发光的国师服，听说是天蚕丝的料子，甚至有冬暖夏凉的功效，阳光落在上面，能晃瞎人眼。
他高傲又蔑视，看着楚曦宁的目光，格外的嫌弃。
对。
他是国师，他要高高在上，他要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才能符合他国师的身份。
“既是一母同胞，自然会互相扶持。本宫让国师见笑了，自家阿姐犯了错，惹了父皇怒意，本宫总不能见死不救。”
楚铮缓声说道，将维护亲姐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长鱼静鼻子里哼了声：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这皇家，没那么多亲情维护。
楚曦宁不发一语，她惨然抬起脸，去看司九宴，后者侧颜冷沉，专注静等皇上传召，似乎并未看到她的目光。
诚哥哥……
楚曦宁心头酸楚，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说她变了心，爱上了别人，可是她没有。
她该怎么说，诚哥哥才能信她？
“司督主，皇上请您进殿。”
李玉弯着腰身跑出，轻声说着，并飞快看了一眼楚曦宁……那力道，一看便知，司督主是下了手劲的。
李玉叹气，心头又觉得难受：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竟是一朝落到如此地步。
红帐收起，越妃打扮停当，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
天生媚骨，能让男人把命都丢在她的身上。
“皇上，司督主来了。”
越妃坐在仁孝帝怀里，纤指拈了葡萄，正闹着喂食，仁孝帝张口含了进去，并连手指一并含进，这模样，分明还是在调情。
越妃脸一红，做势要抽出，仁孝帝咬紧她，俯耳一语，越妃越发的脸红，娇嗔说道：“皇上……”
仁孝帝哈哈大笑，心情格外的好。
司九宴垂眸进殿，站在一侧。
“皇上，督主来了。”越妃又是一声喊，并向司九宴看去一眼，仁孝帝伸手拍了她的臀，指着司九宴说，“他就是一个太监，你怕什么？就是看光了，他不能把你如何。”
话虽如此，可越妃是他新晋的宠妃，若是司九宴真把越妃看光，仁孝帝也不容他。
“皇上，司督主哪有这般，这般……”越妃目光微闪，又娇声说着，仁孝帝抬手推了她起身，“去吧，朕有话，要跟司督主讲。”
越妃不敢再闹，起身施礼，又向司九宴看去一眼，缓身退下。
仁孝帝甩了宽袖，指了司九宴道：“坐。”
“微臣不敢。”
司九宴目光浅淡，姿态恭敬，“微臣听闻长公主进宫，怕是会惹皇上不愉，便特意前来。”
他不坐，仁孝帝也不强求，呵的一声：“那阿宴就站着吧！”
司九宴目光一顿，垂眸不语。
仁孝帝自己捏了一枚葡萄咬在口中，半会儿又吐出，皱眉说道：“酸。这番国进贡的果子，有着一股子番邦味道，倒不如我大元之物，吃起来舒心。”
听弦知意，这是在敲打司九宴。
司九宴跪下：“皇上，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朕只是说葡萄，也并无说司督主，司督主为何要请朕责罚？朕很是迷茫啊，不若还请司督主给朕说说，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事，要让朕来罚你？”仁孝帝一口一个司督主，目中笑意不入眼底。
似笑，却又更冷。
司九宴似是惧了，但又鼓足勇气，低声跟仁孝帝禀道：“微臣知罪，是微臣……一直以来，偷偷喜欢长公主。”
“糊涂！”
仁孝帝抓起桌上盘盏，劈头盖脸砸过去。
葡萄与盘盏一块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那一颗颗圆润的葡萄滚落在前，似是十年前那颗颗染血的人头，又似是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眼珠子……司九宴闭了眼，不躲不闪。
眼看他还算乖巧，仁孝帝也算是出了口气，冷声道：“胆大包天，朕是惯得你？司九宴，这些风月之事，朕懒得理你，也不管你。但你要真正知晓，朕为何生怒。”
“皇上圣明，微臣不知。”
“呵，这世间还有你司督主不知的事情！长公主才刚刚进宫，你便得了消息来玉龙殿。司督主，你在朕的玉龙殿，安插了人手？”
仁孝帝再问，那目中染着腥红，恶狠狠看向司九宴，似乎要真正看清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又是个怎样的人！
司九宴垂首，一切都坦荡：“皇上恕罪，微臣的确是在玉龙殿安插了人手，但一切都为了皇上着想。皇上国之圣君，心系天下，是难得的明君。可外面市井坊间，已有传言，说是……”
话到这里，似是犹豫能不能说，敢不敢说，仁孝帝向来喜欢听百姓赞扬，对于那些不好的言论，他总是会暴怒！
眼下听到此处，司九宴却偏偏停顿，仁孝帝又想抓东西砸他：“是什么？接着说！”
司九宴深吸一口气，似是豁出去的样子：“市井坊间，百姓传言……前朝太子李诚欢还活着，并没有死。眼下，那李诚欢暗中发力，欲要对皇上不利！微臣也是担忧那李诚欢会派刺客入宫，这才在皇上身边安了人手，以护周全。”
仁孝帝脸色微变，满身惊惧，声音都喊劈了：“这，这怎么可能？！前朝那李诚欢是朕亲眼看着烧死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阿宴，你跟朕说实话，这些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
司九宴满眼冷静，“微臣这两日也去暗访调查，的确发现，有些不明人士向着京城移动。那些人，个个都有功夫在身。”
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人，的确都分批入城。
而每一个人，他都认得。
“该死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一战，朕下令屠尽李氏皇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婴儿，尽数斩尽……那李诚欢，又是如何逃出去的？”
“微臣查明，当年是有一名小太监，换了前太子李诚欢的衣服，代他赴死。”
司九宴握拳，声音沉沉，“皇上，如果李诚欢当真还活在世上，那么……”
“他不可能活着，朕也不许他活着！阿宴，今日之事，朕不仅恕你无罪，也可以恕长公主无罪，你带她走！然后，替朕去办事！”
仁孝帝冷戾了目光，“朕不管他是怎么苟活到现在，但朕，只要他死！”
殿下，长鱼静听得清楚，又极是懵比。
这，可真行啊。
自己告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