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难道,是我妈?
可我揉了揉眼,再往那边看,那影子却不见了。
牙叔见我停手,问我。
“十三,咋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囫囵,牙叔一个踉跄,哧溜一声,就滑进了水里,人没了影!
“牙叔!”
我心里咯噔一声,伸手想要去抓住牙叔。
可是,水里的泥浆快速晕散开来,加上夜里光线暗,水下的一切什么都看不到,我就那么徒手冲他滑进去的地方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抓到。
牙叔虽然会游泳,但他这明显不是脚下打滑落水,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拖进了水里!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事发突然,我冲岸上的老谢大喊。
“老谢,把手电筒丢过来!”
我这么一喊,才发现,老谢那孙子也受到了惊吓,拔腿往远处跑了。
我心中暗骂一句,只能自己低头,用头灯微弱的光往水里照。
这么一照,我看到,后边水域更深处,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牙叔今天过来干活的时候,穿着一件白汗衫,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他面部朝下,趴在水里,整个人漂在水面上,轻轻地浮动着……
我没多想,丢下铁锹,冲着那边游了过去。
就在我距离牙叔还有不到两米远的时候,牙叔的身体,却先沉了下去!
我一心只想救牙叔,也顾不得许多,迅速下潜!
水下,那道白色的影子,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没几秒的时间,就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一阵子,我已经到了极限,只好浮出了水面。
我感觉,我应该没从林家坟头那边游出去多远,可没想到,出水面一抬头,我的面前,居然就是那一片淹了半截儿的芦苇荡。
想起刚才我在芦苇荡里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我脊背发冷,但我也在想,那会不会是我妈?
我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多想。
芦苇荡就在面前,牙叔会不会被水中暗流,给卷入了芦苇荡里?
看着面前的芦苇荡,除了想到我妈的事情外,我也想起之前,我们村有人,到芦苇荡里找野鸭蛋,结果,在翻那干枯的芦苇时,一把抓破了一张人皮,那一具腐尸跟芦苇杆子叶子都黏在一块儿了……
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幕幕,让我感觉头皮发炸。
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游了过去。
我没什么亲人,除了胡叔之外,就牙叔平日里对我好,他不能死,我得救他!
我凭借着防水头灯的光线,不断扒开一层一层被淹没的芦苇,去寻找着。
扯开前边的一团芦苇,我正要丢掉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那芦苇叶子里,居然缠着一团黑色的头发!
我立即甩手,扑棱着水,往后退去!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
我就看到,一个披着湿淋淋头发的脑袋,从水里缓缓地升了起来。她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就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的肉一样。
她看着我,嘴角上挑,竟露出了微笑。
可这笑,也太瘆人了……
我连连后退。
可她的身体从水中浮出了一半,就好像立在水中一样,我看到,她身上没有穿衣服,只有散乱的头发上,挂着一团红头绳儿。
她冲着我伸手。
那只手,也一样惨白,满是褶子……
看着她,我虽然害怕,但我停了下来,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真的是她吗?
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或许是因为水泡了太久了,所以脸上布满了褶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但是,我还记得,她头发上的那条红头绳。
没有错,真的是她,我真的在柳河爬,看到了我妈!
我师父给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妈当年救了我,她一直都留在柳河爬!
想起这些。
我早已顾不得心中的恐惧,我甚至,试图朝着她那边游去。
可是,她却一个劲儿的冲我摆手。
她的脖子僵硬,摇着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好像要说什么,嘴在微微的张着,她的口型都一样,似乎在重复着一个字。
看着我靠近,她竟在朝着芦苇荡后退。
而我也渐渐地看清楚,她一直焦急重复的口型,就一个字。
“跑。”
咕嘟一声。
她沉入了水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拖入了水里一样。
我看到她消失,这些年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我疯了一样的冲着芦苇荡里,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为了她,我不怕!
可是。
我还没有进入芦苇荡里,就被一股暗流给推了出来,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喝了好几口水,水太冷了,喝了几口冷水,我如坠冰窟,腿也抽筋了,人顶不住,就沉了下去!
我以为,我要死了……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个口齿跑风的声音在喊我。
“十三,十三,快醒醒!”
接着,我居然还听到我师父的声音在喊我。
“十三!赶紧回来!”
我使劲儿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从朦胧变得清晰,我看到有两张脸正在盯着我看,一张脸是牙叔,另外一张,果然就是我师父。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看来,是师父和牙叔救了我。
我咳嗽了一声,肚子里一阵上涌,又吐了口水。
看到我师父,我想跟我师父说我妈的事情,可我师父立即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这才意识到,这地方是林家祖坟,林家的人,特别是梅老太太和林水堂还在。
我一旦开口了,就露馅了。
有的什么问题,我只能等回去的时候,再问我师父。
“胡先生,你那徒弟到底能不能行啊?不就挖个坟还能被水给淹了。赶紧的,让他把定金给退了,你这个当师父还是亲自上吧!”
“这废物东西,净耽误我们时间!”
梅老太太手里拿着翡翠手串一脸不耐烦的说着。
师父听到这话起身,盯着那梅老太太说。
“要不是你家的坟,风水有问题,我徒弟能刚动土就中了邪?”
此时那老谢缩着脖子,蹲在一边,不敢吭声。
看起来,老谢那孙子似乎早看出这坟有问题,但他没跟我说。
梅老太太冷哼一声。
“没本事干活,还赖别人?”
“胡国华,这活,你们到底还干不干了?磨磨唧唧的,废话倒是不少,亏你在附近十里八村,还有点儿名气,我看啊,也就那回事儿!”
师父并不打算跟梅老太太计较什么,他只是说。
“今天这活我徒弟接了,活就是他的,捡骨的事,得他来!”
梅老太太一跺脚,还想说什么,但我师父打断她的话说。
“好了,我也会在旁边看着。”
这么说,那梅老太太才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回到了帐篷底下瞥着一张嘴脸,继续拨弄佛珠。
师父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十三,没事了吧?”
我嗯了一声。
“好多了。”
“那行,去吧!”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这是我入门第一次捡骨,必须得完成,否则,我就入不了捡骨这一行。
这次,师父在旁边看着,我和牙叔继续挖坟。
倒是顺利,大约半个小时,坟上的那些泥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这坟虽然是水坑子,葬下去有二十多年了,但是,里边的棺材腐烂的并不严重,有的地方,手电筒照着还能看到残留的红漆。
看来,这口棺材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我爷爷林建国脚底下系着的那口棺材。
“准备开棺!”
“孝孙打伞!”
我冲着岸上林家的人喊了一声。
捡骨开棺的时候,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要打伞罩棺。
我来的时候带有专用的黑色油纸伞,师父将那东西递给林家的人,林水堂准备拿着过来打伞,我看向他,问。
“没有孙子辈的?”
打伞遮太阳或月阴,最好要隔辈儿,林水堂打伞不是不可以,但他要是有儿子的话,他儿子给林建国打伞最合适。
可林水堂支支吾吾说。
“没,没孙子辈的。”
之前我就了解到,请我办事的林素婷虽然也姓林,但实际上,她就是林水堂现在的老婆。
现在看来,林水堂虽然又娶了个年轻的老婆,还是没有个一儿半女。
没办法,只能林水堂自己打伞。
我和牙叔,先退掉那些棺材钉,再用铁锹,从棺材大头的那一端,起灵开棺!
水坑子淹成这样,棺材里肯定进水了。
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咋样,只能打开,再看情况。
棺材开了后,牙叔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啥玩意?”
我看到那棺材里的东西,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因为,林建国的棺材里,竟不是男尸,而是一具女尸,而且,还是一具穿着红色喜服的女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