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芬含泪点头，捧着沈香香的脸看了又看，想问又怕伤到闺女。
“香香，你的病真的好了？不傻了？”
女儿的傻病也是她的心病，她不求闺女大富大贵，只求她能平平安安一生。
沈香香点头：“妈，经水一淹我脑子突然就清楚了，我不傻了，你放心吧。”
得到肯定答案，眼泪大滴落下，李秀芬忙用袖口去擦。
“好，好，妈放心了，可是……”
可就算不傻了，她闺女之前连一百都不会数，怎么可能在一个星期内考过沈凤鸣？
“妈，你相信我。”
沈香香眼神清亮，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秀芬。
李秀芬狠点了下头，她当然信她闺女，就算考不过，她拼死也不会让香香嫁给王麻子！
母女俩正说着贴心话，院门响动，是沈凤娟带着村长来了。
“好端端的分什么家啊？”
村长揣着手嘟嘟囔囔，现在不像过去吃大锅饭混日子，村里有脱贫指标，沈大一家子好吃懒做，只有个大丫学习好，能拿得出手。
要是分家，就是妥妥的困难户，这不是给村里添负担嘛！
“不是分家！”
沈奶略过沈凤娟推沈香香下水，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啥？傻丫要跟大丫比成绩？老婶子，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村长惊得瞪圆了眼睛，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谁不知道王麻子的病治不好，闺女嫁过去就是等死！偏沈奶不信邪，不把孙女的命当回事就算了，还弄什么比成绩！
你叫傻子跟准大学生比成绩，你咋不叫老母猪上天呢？！
“村长叔，是我愿意的，咱这就写文书签字吧。”
沈香香从厢房拿了纸笔出来，一身蓝底白花棉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往日傻气。
村长抽了口旱烟，上下打量着沈香香：“傻丫这是不傻了？”
沈香香淡淡点头，把笔递过去，示意村长写文书。
村长接过笔，半晌才消化好傻丫不傻的大新闻，叹了口气劝说：“傻丫啊，你虽然不傻了，但也没法跟你姐比啊，王麻子的病是要命的，你不再好好考虑考虑？”
沈香香瞟了沈奶几人一眼，村里乡亲都知道劝她别进火坑，偏原主的家人铁了心要她死！
一股念头划过，沈香香来不及细想：“叔我想好了，你写文书吧。”
村长见劝不动她，转头看向李秀芬，见李秀芬也点头，叹了口气，开始写文书。
文书写好，沈香香母女跟沈奶一家分别签字，一式三份，谁都没法变卦。
送走村长，沈香香拉着妈回屋，开始做晚饭。
李秀芬点着锅灶开始烧火，沈香香坐在一旁想要帮忙却无处下手，只能眼看着她妈下油、炒菜、添火、翻炒、出锅……
沈香香这才意识到，她这个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沈大名师在八十年代就是个废物。
好在有她妈在，要不，她对着现成的米面都能活活饿死。
李秀芬焖了米饭，炒了一条腊肉，还煮了鸡蛋，一桌子饭菜香得人能把舌头吞掉。
“好好吃啊！”
沈香香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给她妈夹菜，在原主印象中，一大家子的饭都是李秀芬一个人做。她们娘俩上桌最晚，只能吃剩的，经常是菜汤拌饭。
“好吃你就多吃点。”
李秀芬笑眯眯看着女儿，等女儿吃好，收拾了桌子，把留在锅里的五个鸡蛋并一盘腊肉装进篮子，打算出门。
“妈，你干啥去？”
沈香香一面洗碗一面好奇询问。
“我去谢谢顾明川，今天多亏了他救你。”
沈香香哒哒哒跑过去把篮子提在自己手里：“妈，让我去吧，我亲自跟他道谢。”
顺便再道个歉……
这年月人都保守，就连谈对象都耻于大街上牵手，她一个灵魂年龄二十八岁的老姐姐，当众强吻了未成年小弟弟，搞不好还抢走了人家的初吻……
于情于理，她都该当面道歉，致谢。
李秀芬点头同意，眼里满是笑意，她女儿果然是病好了，不光不傻，还懂得人情事理了！
村里刚通的电，有路灯，外头亮堂堂的。
沈香香提着篮子往村尾走。
根据原主记忆，顾明川是单亲家庭，跟着母亲过日子。他们本是京市人，在特殊年代被下放到村里，一开始住的是最差的牛棚，后来平反才搬进村尾的砖房。
娘俩靠两亩薄田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
按理说救命之恩应该给钱，可原主家压根拿不出那东西，只能送些好吃食还人情。
停在院门口，刚敲了两下，里头就有人应声。
顾母开门见是沈香香，笑着把人迎进去：“我听小川说你落水，咋没在家里歇着？可别着凉了。”
顾母一身灰布棉袄，齐耳短发，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索。
沈香香把篮子递过去，她推拒着不肯接。
“一点小事儿，不值当的，当年要不是你爸心眼好，暗中帮衬我们娘俩，小川兴许都长不到这么大。”
顾母让沈香香去炕上坐着，给她冲了碗红糖鸡蛋水。
沈香香接过鸡蛋水，心里百感交集，非亲非故的人都念着她爸当年的好，肯给她一碗鸡蛋水。
偏沈家那些亲人，吸血不说，还往死里糟蹋他们一家。
方才掠过的思绪重新回归。
不对啊，按照沈奶稀罕儿子那样儿，怎么会这么偏心眼？
孙女是赔钱货，儿子总是亲生的吧？她咋能忍心原主爹去砖窑卖苦力？
砖窑那地方，出窑工最苦，给钱最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手烫掉一层皮。原主爹歇班时干出窑工没少受罪。
沈奶咋能舍得？除非原主爹不是她亲生的！
“想什么呢？快喝吧，凉了腥气。”
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
炕上摆了炕桌，顾明川在桌上温书，卷子写了一沓，见她进门才停下笔打招呼。
沈香香看着顾明川破了一块的嘴唇，脸上有些发烫，遮掩着仰头把鸡蛋水喝了个干净。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还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咬破你嘴的，你别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