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摇终于到了山下。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山下城镇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水流潺潺从镇子中间流淌而过,岸边有妇人陆陆续续抱着木盆出来洗菜洗衣,乍一见到江扶摇这么个形容奇怪的小孩,还不由多看了几眼。
下山时满腔热忱,此刻被风一吹,江扶摇不由冷静了几分。
她鞋底沾了泥土,衣摆上也都是草屑灰尘,但整个人玉雪灵动,即便这般狼狈模样,也依旧像个不染凡尘的小仙君。
一夜未睡,她有些呆滞的眨了眨眼睛,开始思索要把小猫给送去哪里。
还有怀里这条龙。
江扶摇站在人流间,罕见地有几分呆愣。
过了片刻,她才迈开步子,认真地环顾起周围环境来。
这不是江扶摇第一次下山了。
她以前也经常跟着宗门里的一些弟子下山游历,江霆似乎从不觉得她这般年岁的小孩儿下山会遇到危险,每次只让她多争点气。
不过这是江扶摇第一次独自下山。
以往因为赶路,只是匆匆掠过的人间繁华在此刻一一落入眼底,她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些,显得有几分好奇。
她怀中的江知渺也打了个哈欠,认真观摩起四周来。
小白猫本来十分乖巧地缩在江扶摇衣襟里,只转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四处张望,突然,她不知看见了什么,有些焦急地喵了两声,还挣扎着用爪子轻轻拍了江扶摇两下。
后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行止水剑宗的弟子,腰配长剑,似乎是在搜查着什么。
这群人是江霆派下来的。
他不敢大张旗鼓,便只点了几名心腹,让他们不要声张,在宗门周围搜查。
江扶摇暗道一声不好,想躲,但他们已经看过来了。
刚好旁边小巷中有一摞竹筐,江扶摇便镇定自若的移开视线,飞快将怀中的小龙和小猫塞进竹筐垒好,一转头,那几名弟子已经来到了跟前。
“江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般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山上练剑吗?”
说话的人正是赵朔。
因为没守好门,导致东西失踪,他难辞其咎,便被江霆派下山来,最好能将东西寻回将功赎罪。
但赵朔心里其实十分憋屈。
他觉得此事最大的过错不在自己,而在江柏宇。
可折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江霆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把江柏宇禁足了事,明晃晃的偏袒。
这让门中不少知道内情的人心生不满。
其中赵朔的怨气尤重。
他被折腾出来的伤还未痊愈,便连夜被发配下了山,此刻脸色略微有几分苍白,眉目间也尤为不耐。
但面对江扶摇,他的语气还是挺好的。
“我画符的东西用完了,便下山来买些朱砂和黄纸。”江扶摇脸色平静的回道。
立马有人疑惑出声:
“这些东西不都是负责采买的弟子一同采购吗,你和他们说一声就好,何必自己下山,而且宗主那里应当……”
话音未落,就被人狠狠捅了一下。
“你可闭嘴吧。”有人压低声音制止他,“宗主不喜欢江师妹,前阵子还罚她不许吃饭呢,他怎么会主动给江师妹这些东西。”
出声的人正是前不久给了江扶摇吃食的师兄。
被打断的人略微有几分惊讶:
“不是吧,我看宗主平时性格挺好啊,而且江师妹也是宗主的女儿,总不能厚此薄彼到这个程度吧。”
连自己要用的东西都得亲自下山买,还是这么大点的孩子。
江霆是有多狠心啊。
“谁说宗主不厚此薄彼。”有人不满嘀咕,语气颇为怨恨:“这事情明明是少宗主惹出来的,他罚了旁人却唯独不罚那个臭小子,现在又把这拦摊子推给我们……”
“都别说了。”见情况不对,赵朔连忙出言轻轻呵斥了一句:
“我们下山都是有要事在身的,还是快点把事情办好回去交差吧,少要在背后妄言宗主,要是被他人听去就不好了。”
表面呵斥,实则提醒。
毕竟这里的他人,也就江扶摇一个。
当着人家面数落别人爹,要是被听去告状,他们只怕还要吃苦头。
“既然江师妹有事要忙,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一个人还是不太安全,师妹买完东西,就快回去吧。”赵朔彬彬有礼。
毕竟再如何也是同门,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一些。
江扶摇微微点头:“多谢师兄。”
赵朔也点头示意,刚要走,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不对,师妹你是从哪儿下山的,我昨夜守山门怎么没看见你?”
此话一出,江扶摇身形略微有几分僵硬,但还是如实告知:
“我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路,知道的人比较少,下山也更快些。”
“宗门不是有传送阵吗,好像这个更方便一些吧?”
此话一出,赵朔怀疑的目光也落到了江扶摇身上。
昨日江扶摇进入地牢时,他已经急匆匆去向宗主告状了,所以没看见她。
“江扶摇。”赵朔目光凝在江扶摇衣襟上,欲言又止:
“你衣服上为何会有血迹,是哪里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