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瑶问的很认真。
江知渺没察觉出其他，而是捏着小拳头，回道：
“当然是和我爹娘告状，让我爹娘把他打得屁股开花！”
毕竟从小到大，在江知渺历来接受的教育中，做了坏事，就是要挨罚。
她觉得这是个正常回答。
但巫瑶却愣愣垂下脑袋，喃喃自语：
“对，做错事了就要受罚……”
“巫姐姐。”江知渺凑过脑袋，“你是在幻境里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巫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下一瞬，整个人就被一双小手抱住。
江知渺把脑袋靠在她胸口，用小手轻轻摸了摸着她的脊背，口中还认真道：
“呼噜呼噜毛，不怕不怕。”
小孩儿身躯软绵绵的，透着股干净好闻的阳光味道。
嗓音脆生生的，动作也轻柔。
巫瑶无端感受到一股温暖，忍不住眼眶一红，也伸手环抱住了江知渺。
“我不怕的。”
在江知渺看不到的地方，巫瑶眼底闪过一抹坚毅。
“我以后可是要干掉我爹，成为巫蛊宗宗主的人，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幻境，我怎么会怕呢？”
她不仅不怕，还会亲手打碎这个梦魇。
巫瑶默默地想。
……
桃花镇里不分白天黑夜，无论何时，四周都被茫茫雾气萦绕，所以江知渺也不知其他人昏睡了多久。
幸好期间有巫瑶醒来，不然她一个人待在这儿阴森诡异的地方，说不定还会害怕。
江知渺也不敢出门，期间就一直待在屋子里。
毕竟屋外回廊上，屋檐下，甚至是门口，都站满了形形色色的纸人。
猝不及防出门一看，心脏都能被吓得一颤。
巫瑶对此十分不屑，“不就是几个纸人吗，看把你吓的。”
江知渺：“可是那些纸人看起来，真的很可怕。”
想了想，她又默默补充了一句，“还长得丑。”
话音刚落，巫瑶就道：“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会害怕，但是我还是要说，那些纸人都回过头在看你。”
江知渺脊背一下就绷紧了。
她连忙捂住嘴，紧张兮兮的转过脑袋一看，果真发现院里站着的几个纸人都不约而同转过了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可原本，他们明明不是这个姿势的。
其中一个丫鬟类的纸人手里好拿着把剪刀模样的东西，似是在修建花草，此时转过头来，剪刀尖利的尖端直直朝向江知渺。
他们面上虽还是笑着，但那笑如今，却对了几分阴森恼怒。
仿佛再说，你才丑！
江知渺呜哇一声，蹭蹭蹭爬进巫瑶怀里，恨不得把自己缝在她身上。
经此过后，她终于意识到，幻境里这些纸人，好像是活的。
可不同于她的胆小，巫瑶反倒显得兴致勃勃：
“这纸人还挺有意思的，要不我抬一个回去研究研究。”
说着，她还凑近了一个纸人，认真观察起来。
毕竟巫蛊宗不仅修炼蛊毒巫术，还专教炼尸为傀。
前者是宗门弟子的必修课程，但后者，却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得以触碰。
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尸体供弟子练习，所以大多时候，巫蛊宗弟子都会趁着月黑风高去挖坟。
一人望风，一人挖土，可谓是分工明确。
巫蛊宗上任宗主觉得此事太过损阴德，再加上天天有山下百姓哭天喊地的冲进宗门告状，求着门中弟子把他们的爹妈妻儿还回去，让他们重新入土为安。
前宗主钱陪了一笔又一笔，弟子也教训了一批又一批，可谓是心力憔悴。
这位宗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直接把炼尸为傀这一术法列为了禁术。
其中更是明令禁止门下弟子去挖人家的坟。
祖坟也不行。
可这一术法是宗门安身之所在，不炼尸，那他们还能干什么？
单单用蛊毒，怎么震慑其他宗门前来挑衅的弟子？
所以这命令一下，门中一片骂声。
但前宗主还是顶着巨大压力，坚持将此法颁布下去，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巫蛊宗都沦为了修真界众人笑柄。
毕竟吃饭家伙都被自己给砸了，能不笑吗？
前宗主没有颓废，而是在藏书阁闭关鼓捣一番，提出了用木人代替尸体，炼制木傀儡的方法。
众人一琢磨，好像也可行。
毕竟用木头做原料，一不用挖坟，二不用承担后续家属怒火，也算事半功倍。
而且经过后续推广，巫蛊宗弟子发现，木傀儡效果大大的好。
炼制好了不仅可以端茶倒水，同其他宗门比斗时也不会再遭到嫌弃，而且自己炼制出的木傀儡，还可以根据喜好随意修改外观，逼格虽然没有从前高了，但风评显然好了不少。
而且拿出去后，还有不少人与他们打探生意，想问问巫蛊宗弟子有没有兴趣接一些木傀儡的定制。
除去拿来身边当个端茶洒扫的丫鬟小厮之外，也可以满足一些稀奇古怪的喜好。
凭借这些，巫蛊宗大赚一笔。
见江知渺当真害怕，巫瑶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十分恨铁不成钢。
“区区几个纸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你可真没出息，让我给你看个稀奇的开开眼！”
说着，她便将腰间的木傀儡人往地上一抛，喝了一声“去”，那傀儡人便站定在了原地。
江知渺自打第一天见面起，目光就频频落在巫瑶腰间的傀儡人上，满是好奇。
但看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那傀儡人不过是个巴掌大小的小木偶模样，连五官四肢都未曾细细雕琢，显得尤其粗糙。
江知渺虽好奇这东西，却也从不多问，毕竟她时常看见巫瑶小心翼翼地拿出桐油细刷等一类物品，认真清洗这木偶。
于是江知渺便知道，这是巫瑶很珍视的东西。
久而久之，她也就理所当然以为，这木傀儡就是这般。
直到如今，她眼睁睁看着那平平无奇的木傀儡一落地，便快速增长起来，身上木色纹理也片片剥落，不过瞬息，便成了一位身穿黑纱，眉眼英气的妙龄女子。
江知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哇！”
巫瑶洋洋得意：“厉害吧？”
“巫姐姐，你好厉害，不过……”江知渺看看那傀儡人，又看看巫瑶，问道：“我怎么觉得她和你长得很像啊。”
细看之下，那木傀儡的五官，和巫瑶竟然有五分相似。
对此，巫瑶并不反驳，看着立在地上面无表情等待指令的傀儡人，她微微一笑，面上竟多了几分孺慕与怀念。
“当然像啦。”
巫瑶走过去，还未开口，那木傀儡便主动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面上也多了几分温情。
一举一动，都与真人无异。
这是木傀儡自诞生之初，巫瑶便给她下的指令。
这么多年，巫瑶也仅仅只下过这一个指令。
此刻，她把头靠在傀儡人怀里，轻声解答：
“因为，这是我娘啊。”
同时，也是那位创出木傀儡炼制之法的女修士，巫蛊宗前任宗主——
慕容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