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高奎亲自来到瑞王府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瑞王嫡长子百里瑾,心性纯稚,赤子之心……今册封为宸郡王,赐府邸一座,锦缎五十匹,黄金百两,钦哉!”
瑞王府接到这个旨意时,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是百里瑾,忧愁的是瑞王夫妇。
前者拿着圣旨,乐滋滋地问:“父王,您是王爷,现在我也是王爷了,咱俩谁的王爷大呀?”
“……”百里逍表情僵了一下:“当然是为父。”
“为何?”
“因为为父是正一品的亲王,而你只是从一品的郡王。”
“那您的俸禄是不是也比我多?”
“当然。”
“还以为除了皇上,就是王爷最大了,谁知这王爷还有大小之分。”
百里逍:“……”
瑞王妃无奈地笑了下,朝百里瑾柔声道:“瑾儿,我跟你父王有话要说,你先回房吧。”
对于自已爹娘背着自已要说什么,百里瑾完全不感兴趣,敷衍地朝瑞王夫妇行了个告退礼。
待他离去后,瑞王妃屏退左右,神情凝重道:“瑾儿前几日从宫里回来时说皇上会封他个王爷当当,我还以为瑾儿是在开玩笑,不曾想皇上竟真的封了瑾儿为王爷。”
“皇室宗亲除了指定的爵位继承者外,只有大功之人才会受到爵位加封。瑾儿身为亲王世子,没有任何功绩却突然被加封为郡王,虽没有违背皇室宗亲的封爵制度,可终究是不合乎常理。尤其是‘宸郡王’的那个‘宸’字,向来是帝王专用的字。王爷,皇上究竟是何意?难不成他是知道了……所以才给瑾儿如此恩宠?”
百里逍沉吟半晌:“皇兄素来心思难测,不管做什么都有他的深意,本王暂时也猜测不到他册封瑾儿的目的。至于那件事,他应当是不知道的。算了,别多想了,皇恩浩荡,高高兴兴受着就是了。”
易府,清竹院。
得知京兆尹派人在京都到处搜查,捉拿打伤司马飏的人,易知鱼为了不惹祸上身,这些天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没有外出。
上次在和百里瑾分开时,答应几日后去瑞王府找他,带着他到京都各大赌坊大杀四方,也没有如约去。
毕竟,赌博是不好的行为。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易知鱼一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脸吓了一跳。
“啊——”
“少爷,您干嘛,吓死我了。”苏六喜拍了拍胸口,伸手把帐幔挂好。
“我正想问你呢,”穿着雪白中衣的易知鱼坐起身,没好气道:“你把脸凑那么近干嘛?害得少爷我一睁开眼就被你那张大饼脸吓得不轻。”
“……”苏六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太阳都快照到您屁股了,我凑近不过是想看看您醒了没有。”
“要是我没醒,你是不是又要像上回在庄子上那样,做丧尽天良之事?”
苏六喜当即反驳:“怎么可能!上次是因为江姨娘找您,这次又不是什么急事,我会等您睡到自然醒后再禀报。”
易知鱼掀开被子下床:“既然不是什么急事,那就等少爷我洗漱后再禀报吧。”
“好的,少爷。”
易知鱼不喜欢被人伺候,在他穿好衣服后,苏六喜也只是从粗使丫鬟手中接过盆子,端到他面前放着,并没有伺候他洗漱。
苏四喜手脚麻利地将膳食摆上桌,易知鱼坐下后边吃边道:“六喜,说吧,有何事要禀报?”
苏六喜回答道:“您之前让我查孙姨娘的事,现在有结果了。”
易知鱼抬头看向他:“查到了什么?”
“在您回府后,孙姨娘除了每日去寿安堂请安外,基本都待在自已的院子里,没怎么出来走动过。不过在您去给夫人请安的前一天,孙姨娘去过一趟雅香院,待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至于和江姨娘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对于二房的妾室和少爷小姐,林氏免了他们的每日请安,只让初一十五过去请安。
上回他去给林氏请安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小孙氏却偏偏带着易姝过去请安,明显是特意赶过去的,为的就是当着他、林氏、易云卿三人说出那些话。
自已与易云卿调换一事,只有江氏和她的奶娘魏嬷嬷知道,想来小孙氏来雅香院时,江氏故意透露了些什么,让小孙氏产生了怀疑,才那样试探自已和易云卿,以及林氏。
可江氏为何要将这事透露出来,借由小孙氏的嘴说给林氏听?
他心里纵有千般疑惑万般不解,也不能去问江氏。
若是去问江氏,就会暴露出他早就知道与易云卿调换之事。
易知鱼低下头,继续用膳。
苏六喜又道:“昨日大夫人带着礼品去了雅香院,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孙姨娘也带着礼品去了雅香院。”大夫人是大老爷易鹏举的妻子贺氏。
易知鱼微微皱眉:“她们带着礼品去雅香院做甚?”
“不知道。”
“姨娘可有收下她们的礼品?”
“没有,都被她们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大夫人和小孙氏突然带着礼品去见江氏,必然是有事相求。
早膳过后,易知鱼来到雅香院。
易知雪正在院子里和流珠踢毽子,看到他出现,小跑过来欢喜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易知鱼声音温柔地道:“来找姨娘有点事。”
“哦哦。”
“雪儿,这个给你。”易知鱼将手上提着的精巧食盒递了过去。
易知雪接过好奇问:“是什么?”
易知鱼笑着答:“哥哥新研究出的吃食,先是用冰镇了含桃,再将特制的玫瑰糖浆淋上去,味道酸酸甜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哥哥。”
易知雪高兴的眉飞色舞,十分生动,让易知鱼觉得好笑:“这吃多了容易引起肠腹不适,雪儿可不能贪嘴哦。”
易知雪嘿嘿笑,乖巧点头。
江氏自回到府上后,易诚之让朱管家送来不少胭脂水粉和绸缎布匹,她本就姿容绝佳,此刻身穿着湖蓝色裙衫,双颊薄染胭脂,点上玫红唇脂,显得年轻了十多岁。
江氏对着镜子看了看,才问身边的魏嬷嬷:“我这个样子,明日随老爷回去见娘家人,还行吧?”
魏嬷嬷笑道:“您还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
江氏轻叹了叹:“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哪能还和以前一样。”
“对了,给爹娘和大哥大嫂的礼品准备好了没有?”
“您就放心吧,鱼哥儿早就准备好了,保证老爷和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见了喜欢。”
“鱼儿就是贴心,当年幸亏听了你一句劝,将他留了下来。只可惜他不是我亲生的,要是亲生的就好了。”
“俗话说‘养恩大于生恩’,您对他有抚养之恩,鱼哥儿又是个孝顺的,这些年无论是对您还是对雪姐儿都好的没话说,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的对。”
两人说话间,外面响起了丫鬟春柳的声音:“少爷,您来啦。”
易知鱼温声道:“我来看望姨娘,现下可以进去吗?”
春柳笑道:“姨娘在内堂,我进去通报一声,少爷您在这稍等片刻。”
易知鱼对着她一笑:“好的。”
不等春柳进去通报,江氏掀了帘子,从内堂出来说道:“鱼儿进来吧。”
易知鱼进屋朝着端坐的江氏轻喊一声:“姨娘。”
江氏抬眼看向他,越看越觉得长得好,即使才十五岁,身形和面容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有一种从容淡然,雅致风华的气韵,让人见之忘俗。
她轻移眸光,笑盈盈问:“鱼儿怎么来了?是有事吗?”
“确实有点事来找姨娘。”易知鱼坐下后,开门见山道:“听说昨日大夫人和孙姨娘皆带了厚礼来雅香院,不知她们找您是为何事?”
江氏微微叹了口气:“她们来找我目的其实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易知鱼诧异地抬眼,一双眸子黑幽幽如墨玉。
“江家得了圣上恩典的事,想必你早已知道了。”
“知道,前几天父亲为这事找过我。”
“江家嫡系没有适龄子弟,圣上的那个恩典你外祖父打算给你。大夫人和小孙氏不知从哪听到消息说你不愿入扶摇学宫读书,她们来找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易知鱼就冷笑出声:“是想要那个免考入学的名额,对吧?”
江氏点点头:“大夫人担心自已儿子不能通过入学考核,故而来找我;小孙氏的儿子三年前参加考核未通过,此次打算再考,他如今已经十八岁了,若是考核不通过,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入扶摇学宫的机会了。”
“扶摇学宫是天祈的最高学府,是无数读书习武学医之人向往的地方,鱼儿你为何不愿入扶摇学宫读书?”
易知鱼微垂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江氏的问题。
总不可能说是为了改变自已的命运,避开十年后惨死的结局吧。
这话说了也没人信。
左思右想后,易知鱼干脆搬出上回敷衍易诚之时的理由:“儿子不是念书的料。”
江氏自是不信:“你从小就懂得藏拙,装作蠢蠢笨笨的样子,躲避府中的那些争斗,七岁时更是故意设计让你父亲将你赶出府。鱼儿聪慧过人,又怎会不是念书的料。”
易知鱼只好半真半假道:“其实我是不想做官,才不愿到扶摇学宫读书的。”
江氏闻言轻笑了起来:“读书是为了让人明事理,辩是非,知荣耻,修心养性,不是每个人读书都是为了做官。你不愿意做官可以不做,但多读点书总是好的。我也不多说,你自已好好想想吧。”
“明白了,姨娘。”
易知鱼从雅香院离开时,心里思索着另一件事。
当日易诚之召见他和易云卿时,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人,府中下人是不敢靠近主人书房偷听的。
如今大夫人和小孙氏却知道他不愿去扶摇学宫读书,这事显然不是易诚之说出去的。
易云卿为何要这样做,他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是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