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院拱门。
走过宽阔悠长的院道,又穿过曲折的长廊路过几座庭院,方来到了前庭。
庭中早有机敏的丫鬟候着。
看到杨玉师后,立刻就迎了过来,脆声道:“禀玉娘,温大人也赶过来了,与那刘公公相谈甚欢。”
清濛跟在后头,进了迎客厅旁边的房间。
房间里备有许多崭新的服饰。
大多是为公子准备的。衣服柔软丝滑,充满光泽,皆是由高档布料制成的华服。
所谓面子里子票子,即从雅到俗的尊卑分别。
生在大户人家就这点不好。为了拔面子而养里子砸票子,为了养里子又拔面子砸票子,最后却还是为了挣票子而毁面子丢里子。
反复下来,总结就只有两个字:人模狗样真虚伪。
活在帝王家更是如此。
巅峰时,清濛曾伺候过公子一天换了几十套衣服。
后来公子厌极了会客,极少再亲自出迎。
于是角落里多了一张梳妆台,以及玉娘专用的落地镜。
“玉娘,刘公公可是那妖后身边的红人。”
“姓温的与之相近,恐怕会合起来为难玉娘。”
清濛一边为杨玉师梳妆,一边打量镜中的英美人。
和柳大爷不同,杨玉师没有女扮男装。
一米七二的身高。一席黑色游金纹的石榴裙质地柔软,香肩镂空见半臂,锁骨如白玉瓷碗洒满日光,三千青丝自下往上挽起非花妆。
单看外形扮相,她和王秀娘一样都显端庄大气,可作门面。
然而府里人都知晓。
身为杨氏战神的后代,这位大管家厌极了这种看似华丽实则过分柔软的装扮,穿在身上对她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以至于在这张绝美的瓜子脸上,从不见有一丝笑容,无形中衬托起绝伦的英美气质。
“无妨。”
“正愁无处可撒气。”
杨玉师神态清冷,隐隐的霸气令身边的清濛亮起了眼眸。
简单整理过仪表后,两人先后离开房间,进入客厅。
客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最上方的主位上,本只有韩昭一人可坐,此刻却坐着一位姓刘的公公,正捏着兰花指品着茶。
旁边站着两名小太监。
下首坐着随行的一名龙武卫将军,后边站着一队身披玄甲的兵士。
左侧待客的位置上,则坐着一位身着大红官衣,颇具官威的年轻女子。
不过这名女子面色惨白精神憔悴。
在杨玉师进入客厅时,她当即凛起眸光往后方张望,看不到韩昭身影便冷声说道:“韩公子好大的架子,陛下亲传口谕,竟是理都不理。刘公公,您怕是白跑这一趟了啊。”
一接到温少华的死讯,温柚立马便找上门来进了韩府。
本是想找韩昭对峙,查清弟弟为何被污为刺客,可早来了几日便被晾了几日,心里早已窝着火气。
甚至已经坚信弟弟的死就是韩昭所为。
刚好同为驾前红人的刘公公到来,无异于陛下给她撑腰,所以她就先开口了。
殊不知刘公公茶杯一顿,没接这一茬。
“韩府总管,杨玉师,见过刘公公,见过将军。”
杨玉师双手叠于腰侧,领着清濛向二位见礼,并且无视了温柚那愠怒的眼神,不卑不亢的走到刘公公面前:“还请刘公公见谅,请陛下宽恕。我家公子日前遇袭,至今无法下地走动,特命玉师前来代为听旨。”
话音刚落,左侧便传来一声冷笑。
温柚看向主位的刘公公道:“我已命人查验过,韩公子的伤势并无大碍,此时借口搪塞,分明是藐视陛下天威,望刘公公明察。”
杨玉师仍然稳如泰山,哪怕有狗乱吠,她也不屑于去看一眼。
刘公公粉白的面庞上堆起一抹笑意,尖细的嗓子压出来比女子更阴柔的声线:“温大人,贵弟与韩公子皆为受害者,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说着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笑看面前的冷面管家:“陛下早知韩公子身体有恙,特意命老奴从宫中带来灵丹两枚。”
边上小太监左右呈出两只丹盒。
刘公公再说道:“此灵丹由幼弥真人亲手炼制,不论伤势多重不论患何病症,三日之内皆可根除。”
杨玉师刚伸手接住丹盒,闻言便觉得这轻巧的小盒子,忽然变重了许多。“谢陛下恩典。”
刘公公微笑点头,这才拉开尖细的嗓子喝道:“传!陛下口谕~~”
瞬息间龙武卫金甲掠动,包括温柚也同出于堂内中央,向主位方向跪伏听旨。
这时杨玉师也领着清濛退了几步。
然后清濛捧着丹盒跪了。
杨玉师施福一礼,膝不落地。
温柚只觉有黑影挡在了身前,微微抬头一看,不由勃然站起再次呵斥:“大胆刁民,岂敢遇旨不跪!刘公公,此…”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公公拿手一挡,神态略显不耐。
但他什么都不说不解释。
温柚更为恼怒,不顾一切的向杨玉师发难:“小小贱婢竟敢接二连三藐视圣威,此事刘公公不管,此时本官要管!说,韩昭拒不听旨是何用意!难道他想造反不成!”
杨玉师抬眼看向刘公公。
相比起听旨不跪,打断圣上口谕更是大不敬。
这就好比天子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往嘴里塞了一坨屎,不仅话说不出来还失了威仪。
所以刘公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犹豫过后却是坐了回去。
抓起已经放凉了的茶,默默品茗。
到底是年轻啊。
好不容易得陛下几分宠,却死了个傻弟弟就乱了分寸,找死么这不是?
…
杨玉师见状便也起身来,先向清濛吩咐道:“为刘公公上新茶。”
然后转向温柚。
拿人从头到脚的打量,目光缓慢而淡漠,无形的蔑视直叫温柚暴怒,“你这狗奴!本官问你话,你看什么……”
啪!!
无比清脆的巴掌,打得满堂的男子脸皮子一抖。
安坐于主位上的刘公公也凛起眸光,刚好清濛呈来新茶,为他挡住偏着头一脸震惊的温柚。
啪!!
这下是右脸。
打得温柚把头回正,两边脸颊瞬间充血浮肿。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杨玉师,脸上火烧般的剧痛使她仿佛听到了某处的暗笑声,于是怒火攻心,面目骤然狰狞。
“你这狗奴!你竟敢殴打朝廷命…”
一只玉掌再次抬起。
啪!
这下是正脸,直接拍得温柚鼻梁塌陷,往后转了一圈然后踉跄着跌坐回椅子里。
半晌,痛嚎声才逐渐响起:“啊!我的鼻子,我的脸!刘公公…宇文将军…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哈她啊!!!”
仅仅三个巴掌而已。
方才还颇具官威的温柚已然衣发凌乱,整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几乎认不出模样。
就连此时的尖声惊叫,也尽显不堪。
于是后方传来一记沉厚的嗓音:“杨总管,过分了吧?”
杨玉师取出手帕,不紧不慢的擦拭根本没有染上血的手:“刘公公此来是为传陛下口谕,同陛下亲临。此女官公然打断刘公公,便是目无尊圣,藐视君威,此罪当诛。”
“来人,拖下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