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松来了,温柚自然也到了。
此时人正在侧室里,与梁伯等人亲口说明情况。
“日前,我遭到九幽刺客袭击,险些殒命,幸得薛护院出手相救…现已查明,前后诸事皆由刘兆明一手操作,是想令我温家与韩家结下仇怨,鹬蚌相争,他则渔翁得利。”
“还有三少爷的死,亦是九幽堂所为,后刘兆明嫁祸给韩公子…”
温柚今日未着官服。
她冬裙加身,绒衣厚重。
身上看不到毒纹,肤色也相对健康,但连日的剧毒折磨却在她眉间留下无法掩藏的精神萎靡。
也正是因此,打从被杨玉师请进内园开始,梁伯等人的神态便颇为古怪。
心想是不是二小姐遭韩家人威胁了?
谁知温柚简言意骇,三言两语便令他们无比震怒!
“这该死的刘兆明!”
“九幽堂,可恨!!杀我三少爷,竟还敢刺我二小姐,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原来如此…三少爷竟是死于九幽之手,这厮刘兆明也忒狠毒了些,竟以此挑拨二小姐和韩公子的关系,这是想让两家相争,玉石俱焚啊!!”
“…”
眼看着群情愤慨,温柚亦不禁恍惚。
数日来,她饱受剧毒折磨,每天夜里总会梦到那张猪头鬼面。
而每次惊梦醒来,她考虑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要怎么活下去?
那一夜,韩昭跟她说陛下是想利用她温家还有九幽堂,来跟韩家玉石俱焚。
这些她根本就不在乎。
多少人为博得圣恩,抛妻弃子皆得意。
如今她温柚得此机会立此大功,便是赌上性命又如何?
可是现在…
她身中剧毒又身处虎穴。
且陛下又不知韩昭藏了大拙,其本人恐怕身怀绝世武功,九幽堂未必能刺杀成功。
如此一来,这份功就不存在了!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活命,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面对梁伯等人的愤怒,她扶住额头藏住视线,继而说道:“既然九幽堂不仁,便莫怪我等不义。梁伯,即刻起你等皆听从杨总管的调度,于今夜伏杀九幽堂,来多少便给他杀多少。”
此话一出,梁伯等人当即敛容屏气,摩拳擦掌。
仿佛恨不得立马就将九幽堂撕碎。
而此时也就用不着温柚了。
杨玉师适时上前,领着梁伯等人离开侧室,前往备战。
待人走远后。
韩昭方才从廊道的另一侧走出。
“温小姐,辛苦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温柚猫躯一颤,难免后怕,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隐晦的恨意。
她急忙忙的想起身,却因虚弱而略显艰难。
这时边上伸来一只大手将她搂住,她一咬牙便生了美人计,顺势便倾倒进韩昭怀里,幽幽道:“谢殿下~”
再次钻进这道宽厚的胸怀里。
体内的毒便犹如火烧般悄然作祟。
连大腿上的剑伤也好似裂开了一般,隐隐作痛。
但更痛的是心。
哪怕沉淀了数日,温柚仍不敢相信,这位曾经遭世人耻笑的废材皇子,竟藏有如此狠毒的手段。
“是我谢你才对,唯有你我联手,方能破除妖后的阴谋。此前待你或许凶狠了些,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这也是牵扯到你温氏满门的大事。”
说着,韩昭轻轻将温柚扶起来,迎上她这张憔悴的脸蛋,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且随婢女下去歇息。”
此时温柚心头一沉。
她已无法再判断韩昭是真心以待还是假意安抚。
仿佛不论怎么看,面前这位旧隋皇子都不再好对付了,于是她马上后撤两步,跪伏下来抢声道:“殿下大恩大德,温柚此生定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谢殿下给温柚这次痛改前非的机会,谢殿下救我温氏满门……”
一边说,身体上的伤痛愈发强烈。
心里头的屈辱也持续的发酵。
直至盯住地面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她的心情也随之沉静下来。
她想说。
不论韩昭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无所谓!
真心接纳她最好,正好以此骗取信任,方便日后再设计再立功!
若是假意哄骗也无妨,反正这一身的伤痛迟早要还!
不论如何,只要熬过了今日。
只要活下来,不愁来日无前程!
你韩昭能忍辱负重。
我温柚也能!!
…
…
温柚一走。
侧室中便好似再无旁人。
但韩昭等了片刻,一声轻笑忽然于角落中传来。
俞小姨满面欣喜的走出,来到韩昭跟前方才停住,矜持着施福一礼:“俞芸见过公子~几日不见,公子风采依旧,却是愈发的英俊迷人了,奴婢想念了~”
稍一打量,韩昭微微亮起了眼眸。
这位体态丰满的美妇大换装扮。
仍是露着后颈的云间发髻,但自觉地换下了曾经大露着半边雪峰的抹胸裙,一席酒红底色黑纹印花的长摆旗袍紧缚着火辣的曲线,冬日毛绒从雪白脖颈交错着翻越饱满奇峰,又于峰顶轻巧垂落,虚衬着这一道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且其旗袍长摆之下也不露半点肌肤,来自西域的长筒黑丝足衣几乎将她这对肥美长腿完全包裹,光滑细腻极其吸睛。
同时脸上还明显的点了眼妆,妆不浓,恰到好处的掩去了鱼尾纹。
全身上下可以说都是花了大心思。
光是她腿上的这一双黑丝,便看得韩昭心猿意马。
早起积攒下来的火气,一下子就又被烧了起来。
这时俞小姨开口说道:“依公子吩咐,这几日奴婢守在温柚身边日夜照顾,已获其信任,但其人死性不改,屡次令奴婢往江南本家送信,欲说明情况继而令本家来援,奴婢答应了但未曾将信送出。”
“还有,彼时刘兆明与杨修上府来探望,奴婢让她卧床称病没有露面,却听得刘兆明和杨修如此说。”
俞小姨歇了歇润了下喉,同时忍住芳心颤动,任凭韩昭这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她身上点燃燎原之火,继而颤声说道:“刘兆明与杨修和温柚说,计划不变,今夜由温家人先行动手,待温家人拖住了韩家护院,再由九幽堂后手对公子进行刺杀。”
“杨修言说九幽堂遭逢变故人都跑光了,只剩十来名刺客,但刘兆明许他事成之后帮他接上,他大喜过望便答应了,只是……他们所讲的接上何物,奴婢就探听不得了~”
如此长篇听下来,无一错漏,皆按着计划完美进行。
沉吟片刻,韩昭暗暗点头,心中愈发笃定。
同时也愈发欣慰。
此番以守为攻计已成。
而守势成,则主动权已经握在手里。
那么。
阎王今夜要收谁。
该往小本本上记名了。
想着,韩昭搂住俞小姨的腰肢,道声‘辛苦’并不吝奖赏。
而年过三十才迎来第一春的俞小姨,也借着年龄上的优势,以及经商处事的经验,乖巧的张嘴迎合。
一吻过后,她便心满意足的抽离。
而后暗暗忍住内心如狂潮般的渴望,绝口不提求宠之事,也绝不主动脱衣勾引。
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
所以她知道的。
像公子这样能屈能伸的人,注定是要做大事的。
将来不成帝王也必然会成为一方英雄的。
而像她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英雄,更配不上帝王,只能循规蹈矩,一心效忠办实事,继而默默相守。
然后。
祈求岁月饶人老,莫待回首珠已黄。
若得玉君一回顾,愿尽余生之慷慨。
想着念着,俞小姨不自觉的低眉,为自己比韩昭大了十三岁而感到黯然。
也不知今日这妆,公子可还满意?
殊不知她这边低了眉,韩昭却始终在看着她。
一下子就看出她的情绪低落。
韩昭留心观察了一下,心道该不会是女人最在意的那个问题吧?
他捏起俞小姨的下巴,使她微微仰头,而后打量着她脸上的这些妆容,轻道:“小姨今日的妆,不错。但,若只是为了遮容的话,大可不必,你已足够美艳。”
而后去到她耳边,再道:“今日无宴日漫漫,小姨陪我可好?”
霎时,俞小姨如遭心头暴击。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美眸,忽然有种被撕开了揉碎了看穿了的莫名心颤,而后便是止不住的小鹿乱撞。
这份忽如其来的心有灵犀。
这份猝不及防的宠。
让她在这个极其尴尬的年纪上骤然感受到人生中第一次幸福到窒息的滋味。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他却看穿了。
她明明已经认命准备守活寡了。
可他还是宠。
一下子,后背上的‘生死无悔’四个字也不疼了!
便是心花怒放时,忽然屁股挨了轻轻一巴掌。
“呜~”俞小姨不禁猫躯轻颤,回神即迷了双眼,娇嗔了一句‘公子坏’而后投怀依偎。
看着美人在怀里偷抹眼角。
韩昭不禁心生怜惜,于是边为其擦泪边撩其长摆。
待怀中人乖巧转身弯腰又幽幽回眸时。
他方才收起柔情稍微凶悍起来。
真男人,从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落下一滴伤心的眼泪。
如果非要哭的话,那也得是幸福的哭,哇哇哭。
于是顺水推舟,加盖印玺。
扑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