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刚才顾今朝捅死王冲时候就看到了。
之所以没拿走,就为了等此刻!
李县令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摇摆的眼神彻底坚定了。
信上的内容很多一共三页,但看下来只有一点:王冲想要回归临安王氏,所以打算以柳家财富作为敲门砖,已经到了快收尾的阶段,希望到时候临安王氏能接纳。
这的确是一封单方面讨好临安王氏的信。
甚至书信上王冲的来历、分支都写的很清楚,这是已经出五服很久了,认祖归宗才需要的流程。
李县令此刻彻底放心了。
“大人?”
见顾今朝开口,李县令笑道:“你也看看——”
顾今朝连忙接过。
他早就看过了,但此刻还是故作惊喜道:“如此看来,倒真被在下猜中了!那王秀才却是狐假虎威,也不知云溪县多少人受他蒙蔽了。”
“不错!此獠着实可恶!”
李县令说着,朝着门外喊道:“来人!着林通判速来大牢,柳家一事已真相大白,不日张贴布告,还柳家和顾公子一个公道!”
“是。”
手下领命离开。
顾今朝抱拳道:“大人英明!”
“哼~”李县令想起刚才他义正言辞的嘲讽,心里有气。
顾今朝晒笑一声,拿起笔墨书写了起来。落笔之后送到李山面前:“大人,您也说了嘛,小子年轻气盛,言语太过激动了些,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这龙虎丹的丹方,以后在下也用不上了,便送与大人,祝大人虎虎生威!”
“咳咳。”李县令瞬间咳嗽了起来,不着痕迹的将药方迅速收入袖口。
面色中怒气已经没了,眼神甚至勇气几分激动。
他强压着情绪淡淡道:“你走后,只要柳家安分,本县会代你照看一二的。”
“多谢大人!”
“去吧,到了临安府可别这么大脾气,身后无人,有时候啊~就得忍。”
看着顾今朝,李山很感慨,忍不住提点一句。
“大人保重。”
顾今朝转身离开案房。
一缕夕阳的暖光透过大牢窗边的缝隙,照在了他的脸上。
就连这肮脏阴暗的环境,也染上了一抹生机。
柳家之事,到此算是彻底结束了。
当年我落魄上门,你如约接纳。
如今锒铛入狱,我还你平安...
“今朝!南栀她——昏过去了!”
“什么?”
刚回到牢房外,便看到柳铮一脸焦急的大喊。
顾今朝面色一紧,连忙上前......
不多时。
顾今朝背着柳南栀,一路从大牢跑出了县衙。
身后柳铮、小桃疾步跟随。
得到消息的柳家家丁们,已经雇好了马车。
柳南栀出来便被送进了车里。
“小桃你与今朝先带南栀回家,城南的王大夫医术高明,老夫亲自去请。”柳铮安排道。
小桃点头,钻进了车里。
顾今朝正要上去,却见身后出现了两道玄甲身影。
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顾今朝走到两人面前,恳求道:“两位军爷开开恩!在下未婚妻突然晕厥,只送到柳家便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左边那人道:“最多一个时辰,便得返回绣阁。”
“多谢!多谢!”
顾今朝感激一句,上了马车。
“倒还是个多情的小子。”右边那人看着远去的马车,笑了笑。
“可惜,要成太监了。”左边那人几分感慨。
两人跟上去不久,苏颖带着书童出现县衙正门。
书童依旧拿着鸳鸯记看得津津有味。
苏颖却有些垂头丧气,用折扇敲了书童脑袋一下道:“让你盯着点人,晚些再看,为何不听?”
“哎呀,小姐啊!县衙内外衙一共六道门,咱都绕了两圈了,还没见到那位顾公子,怕是早就离开了。”书童捂着头道撇了撇嘴。
“唉,早知如此,先前便该问他住哪...”
书童闻言一惊,捂着小嘴道:“啊?小姐不会看上那位公子了吧?小兰服侍小姐十余年,何曾见过小姐对哪位公子如此上心的?便是临安第一才子都不曾受小姐青睐。”
“小丫头懂什么呢!”苏颖俏脸一红,又敲了她脑袋。
“唉哟,小姐别打了,会变笨的。奴再跟您找就是了...”
“还是算了吧...天色已晚。以顾兄之才,必不会局限小小云溪县,定有再见之日。出来月余,母亲只怕已担忧许久,明日便启程回临安吧!”
见小姐终于要回家了,书童小兰松了口气,立刻点头:“嗯嗯,全听小姐的!”
——
去往柳府的马车内。
小桃吃力的扶着柳南栀。
顾今朝犹豫几秒,上前从另一侧扶住。
嗒!
马车颠簸,柳南栀头一歪靠在了他肩膀上。
小桃见到这一幕耳根微红,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着秀帕轻轻的擦拭着小姐脸上的灰尘。
伊人娇躯软弱无骨,发丝随着窗边的风而起舞,
新鲜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处子芳香萦绕顾今朝鼻间。
她近在咫尺的俏脸却苍白如纸。
双眼闭合,眼角还挂着两道泪痕...
顾今朝眼神怜惜,喟然一叹。
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搂着柳南栀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左摇右晃。
半个时辰后。
柳家,西厢闺阁外。
郎中提着药箱出门。
顾今朝和柳铮立刻迎了上去。
“(南栀)柳小姐如何了?”
郎中道:“无甚大碍。皆因焦虑成疾,又受了惊吓,再加未曾进食,虚弱晕厥。药方已开了,回去煎服一日两次即可。”
“多谢大夫。”
“大夫,小女何时能醒来?”
“短则一个时辰,长则明日。”
大夫离开,两人也松了口气。
柳铮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玄甲卫,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今朝,你如今——到底是好是坏?为何曹公公身边的玄甲卫会跟上门?为何你能到县衙救我等?”
“世叔,此事说来话长......”
两人边走边说,从西厢院一路到了中间的大堂。
不多时。
柳家大堂内。
听完了顾今朝的讲述。
柳铮久未回神——
从绣阁求生,到说动曹公公,到周旋李县令,再到刚才的大牢扭转生死。
他说的很平淡,可其中的惊心动魄柳铮却能感受得到。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顾今朝么?
柳铮眉间满是复杂。
先前,女儿打算给顾家留后,他是反对的,一生就这样搭进去了。
但拗不过,只能随她去了。
没想到顾今朝却能守住君子之心,拒绝了女儿。
女儿回来与他说起,他还不敢相信。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回首看他,真的判若两人。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唉!是柳家害了你啊!”柳铮忍不住叹气。
“此言不可说。若非世叔接济,今朝早就饿死在云溪...从前小侄太过混账,辜负了您一片关心。如今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顾今朝说到这里,恭敬抱拳:“李县令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不会在为难柳家。世叔当往前看,切莫感伤。”
“孩子,可苦了你了...”柳铮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
顾今朝一笑,并未感慨,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柳铮见状内心再次震动。
旁人若有他这般遭遇,恐怕早就随波逐流了。
而此子心性竟如此坚韧,如此危局,依然心有希冀。
喝了口茶,顾今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今日除了救柳家出泥潭,与世叔冰释前嫌外,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何说求字?”柳铮皱眉不悦,觉得顾今朝太见外了。
“顾今朝宁死不愿净身!到了临安免不了一番周旋,因此——”
顾今朝起身从怀里拿出那份陈旧的婚书,双手奉上:“世叔信守承诺,今朝感恩至极。可惜与柳小姐有缘无分,这婚书今日便交还世叔。若他日今朝在临安惹了祸,也不至连累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