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求救般的目光,顾今朝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大方的坐在了苏应身边。
旁边三人扫了顾今朝一眼,又看看自己,最后黯然离开。
“呼~多谢兄台相救...”白衣公子喘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但裹得太紧,顾今朝没看出个所以然。
不过眉间的细汗却是很真切,看得出来她刚才真的有点左右为男。
“客气了,我看他们只是想与兄台交个朋友。”
“何止如此,方才那三人都谈到同塌而眠了!我——”白衣公子说到这里,耳根微红:“在下只是路过云溪,得知有此豪宴来见见世面,并不想沾惹是非,尤其是他们那等...”
说着,又解释道:“自然,兄台这样的谦谦君子不在此列。”
“啊?”顾今朝愣住,我什么时候成君子了?
“实不相瞒,在下到此唯一有交集的,也唯有兄台了...”说着她抱拳:“妾...且勿多说,在下苏应。”
“顾今朝。”
“原来是顾兄,久仰。”苏应微笑:“想必顾兄来这烧尾宴,也是为了博县尊青睐吧?”
她指着前面的画又道:“诗题已出。为【松】。”
一路来顾今朝已经清楚,这可是烧尾宴的高潮环节,前三名能直接进去大堂听李县令教诲的。
没想到进来就赶上了。
但他身份敏感,以原主之前跟刘潘安的来往,这外来苏公子不认识他,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认识,更别说内堂那些权贵了。
想到这里,顾今朝看向苏应,心思一转:“既如此,苏兄何不下笔,夺了那魁首,好好杀杀本地才子的锐气?”
苏应闻言摆手:“顾兄说笑了,今日烧尾宴不仅有那云溪第一才子张明春,就连临安的都来了两位才子。你看,便在那边。”
顺着她的目光。
堂外第一排左右两桌,四位才子此刻正争锋相对。
左边的张明春正好诗成,一甩长袍起身朗道:
“正直如松立峭岩,清廉似水映晴天。”
“仁心治世春常在,勇毅前行志不迁。”
诗成,赢得满堂华彩!
“杨兄,赵兄,你二位虽然来自临安府,才名显赫,但魁首之名,恕在下不能相让!”张明春眉带傲气,向对面桌的两人,随意一礼。
然后转身对着内堂弯腰郑重抱拳,面色恳切:“谨以此诗,贺县尊上任。我云溪县必在县尊之下欣欣向荣。”
这诗虽然说不上流传千古,但还是有点东西的。
主要得看放在什么人身上。
这李县令具体咋样都还不知道,直接就尬吹,其实有点过了。
“好!张兄不愧为吾之楷模,这首【云溪县题松】简直写到吾等心坎上了。”
“县尊知命之年上任云溪,造福一方,可不就是春常在!可不就是志不迁!”
“烧尾宴到此诗作不少,却唯有张兄敢当众念出来,其余都呈上内堂由几位长者评选。这份底气和自信,实在让人钦佩。”
“诗的确上流,可县尊第一天上任...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众人议论纷纷,有叫好的,也有觉得拍马屁太明显的。
苏应眼神亮了一下,随后也轻轻摇头:“若李县尊满任时的确造福一方,此诗符合。可这是刚上任,放在此处稍显做作。”
让她作诗可能没那么好,但评价和欣赏她可是她最喜好的事。
果然。
那临安来的两位才子冷笑一声:“强揉造作罢了,在我临安府诗会,连前十都排不上。”
“不错!非是我二人眼高,且听内堂评价吧!”
两人话音落下不久。
内堂上的排名出来了,送进去许多诗词,能被念出来的只有两首。
一首是刚才张才子的【云溪县题松】。
虽然有些过于恭维新县令,但诗词本身质量还是很高的。
另一首名:【松韵】。
【劲松且挺直,岁寒色更浓。
风过留清韵,霜来傲骨铮。】
此诗一出,全场沉默片刻,随后才开始爆发喝彩声,比之前更大。
对于张明春的吹捧声迅速减弱。
显然这第二首无论是意境还是立意都更高一层。
“此诗乃杨兄所作,诸位以为如何?压不压得过云溪第一才子?”临安赵才子冷哼一声。
“......”
全场无言以对。
张明春脸色很难看。
临安杨才子故作谦虚:“赵兄客气了,比之吾,赵兄更甚一筹。”
“这烧尾宴到此已没意思,便不与杨兄争了。”
赵才子淡然挥手,入座豪饮一杯。这云淡风轻又极其自信的气场,瞬间压制在场才子。
啪!
张明春一敲酒杯,脸色更难看了,但技不如人又说不了什么。
“本县,倒是想听听杨才子妙诗。”
就在这时,内堂传来声音,众人看去只见李县令正抚着胡须含笑开口。
见临安来的才子竟能让县尊开口求诗,众人又是震惊又是羡慕。
这可是重视的表现!
张才子都没这待遇。
“县尊请,不敢辞。”
杨才子飒然起身,当场信手拈来,吟了一首。
果然跟那首【松韵】不相上下。
直接将张才子的排名挤到了第三。
全场看向两人的目光更加惊艳了!
“还有诗作呈上否?”
听到内堂传出的声音,外面一片安静。
很多人都停笔喝酒当起了绿叶,也有几个不死心的还在写。
“这松韵倒是写的很绝,此次烧尾宴,怕是没有诗能比得过了。”苏应说着将面前的纸张撤下。
顾今朝看去,上面也有一首诗,显然是她刚才写的。
“苏兄,可否一观?”
苏应见他看到了,也不扭捏递了过来:“比不得那三位,献丑了。”
纸张洁白,上书四句隽秀小字:
小时深草里,经年出蓬蒿。
世人不识木,长成始道高。
‘这诗...怎么那么熟悉!’
顾今朝看得一愣。
旁边的苏应不知他才学深浅,便耐心解释道:“李县尊知命之年才中举。如今新官上任,以松为题想必是有感慨在的。在下寻思,吹捧其为官如何,倒不如看其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
“厉害!”
顾今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世人只知春风得意马蹄疾,又怎会想那十年的寒窗苦读?
在场所有才子书生,无论是云溪第一才子张逢春,还是那两位临安的,都只看到了光鲜的一面。
眼界还不如这女扮男装的假书生。
“顾兄谬赞了,我虽有立意,却无文笔...所以,还是不献丑了吧。”
“献!怎么不献!”
顾今朝闻言立刻道:“这等立意,若不成诗,岂不是让人扼腕叹息?”
“可是——”
我没那等文笔啊!
后面一句苏应没说,但脸色微红的她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苏兄,你我二人也算有缘,不如合作此诗,由你呈上。名和利都归你,在下只请苏兄帮一个小忙,如何?”
“顾兄需要我做什么?”
“若此诗能夺魁,劳烦苏兄进内堂后,帮忙向县尊大人递个纸条即可。”
“这倒是小事...可夺魁未免也太——”
苏应欲言又止。
‘异想天开’四个字忍住了,没说出来。
顾今朝见她的表情,已经猜到她的想法。
他笑了起来。
我义务教育九炼心!四年大学境!三年文科双博境!
跟你在这开玩笑呢!
我可不是一个人!
我背后——那可是一个文明啊!
话不多说,顾今朝拿起毛笔在空白位置另起一行。
直接将这诗从五言变七言。
字很丑!
看得苏应都尴尬了。
可当看到诗的内容诗,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
樱桃小唇更是止不住的随着顾今朝的笔尖动了起来: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