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过二大队,也担心过三大队,唯唯独独没担心过四大队,宁远那人行事虽然石板,但一向对他的安排都是三个大队中执行得最好的一个。
最最重要的是,宁远曾经是大队长手下的兵。
要不是这人经常脑子不会转弯,大队长是起过让他接班的想法的。
哪知特么的,就偏偏四大队出事了。
扛!
“你去跟老支书说一声,这边的事儿交给他,我去四大队那瞅瞅。”
匆匆回家去取了自行车朝四大队骑去。
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碰到一个咋想都咋不可能会遇到的人。
“曦丫头,你这是去哪?”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要去四大队看热闹。
推着轮椅的任妍尴尬得脚指头差点没抠出一套三室一厅,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自行车上脚支地的大队长。
收山货这事儿的线是曦宝牵的,结果收山货这天曦宝跑去其它地方看热闹,还被人给发现,这尴尬的。
林月曦史无前例的脸皮厚,依旧笑容温和的回道:“咱们红星大队人杰地灵,来这堪堪两个月,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今天阳光明媚,只是村里的热闹对我来说还是太过,这不,只能让任妍推我出来到这些安静的地方转转。”
大队长一脸的‘我信你个鬼’,用着‘你别蒙我’的眼神看着她,“你不是要去四大队。”
特么的这里已经是四大队的村口,你跟扯什么安静地方转转?
“四大队?四大队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月曦一脸的疑惑,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整得大队长也有些怀疑了,难不成真是他误会,曦丫头真的只是嫌村里太吵的到这边没什么人的地方转转,巧合的转到四大队这来?
有可能,曦丫头身子骨差肯定一路连正常人的速度都没,他听到四大队要搞批一斗的消息后可是骑自行车赶过来,他再村口追到曦丫头,只能说明曦丫头早就出发了,那时应该四大队还没有要搞批一斗的消息传出去。
等,也未必啊,要搞批一斗那都是提前一晚甚至是提前更早就已经有通知了,他没提前收到消息并不意味着曦丫头这边没有啊。
没好气的瞪了臭丫头一眼,差点被你给糊弄过去。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林月曦的脸色,嘿,还真的变化不小。
刚刚着急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瞅了后发现,曦丫头的气色好了许多;白虽依旧很白,但脸上不再是印象中的那种没了血色的惨白,甚至惨白到能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而是偏于正常人的白嫩,皮下已经透出健康的红,只是还不明显,看着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这一看,除了依旧瘦小显得脆弱外,至少不会再给你她分分钟会翘的感觉。
“出来走走也好,我听高医生说过,长期不动对人身体也不见得有好处。”
瞅了眼刚才看到有个身影一晃而过的山脚,虽然那人闪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没瞒过他一个老侦查兵的眼,那是刘怀刘医生。
也是,刘怀他们怎么放心曦丫头一个人出来,至少刘怀这个医生肯定是要时刻跟着的。
他也就放心了。
不放心还能咋的,这里已经是四大队的村口了,更何况他哪能管得住曦丫头。
又骑上车,“那曦丫头你慢慢逛,叔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瞅着逐渐远去的自行车,林月曦抬头和任妍对视了眼,任妍试探问道:“曦宝,要不咱们回吧。”
“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想半途而废。
她是一定要去确认一下的。
好吧,任妍认命的继续推着她往四大队去。
曦宝看着很好说话很温和,可但凡是她坚持的事,谁也没法改变,这已经她身边所有人的共识。
改变不了咋办?
只能保护好,照顾好。
四大队的人应该都是去瞧热闹了,村口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从村口顺着大路再往里走了约十分钟后,往右拐个大弯就是四大队的晒谷场,也是全村开大会和批一斗的地方。
以防万一,任妍并没将林月曦推进晒谷场去,而是在村口就左拐了弯,再绕了段小路后,停到一处无人的山坡上朝下观看。
这儿正好能看到整个晒谷场。
停好轮椅固定好,任妍一边手握着轮椅把手一边手放在额前,颠起脚丫朝晒谷场眺望。
一会儿后她唏嘘道:“女的还真是下阳大队的汪知青,就是不知道男的是不是赵忆书,脸都肿成包子了,认不大出来。”
狗蛋回去传的话是四大队昨晚有人搞一破一鞋,四大队的宁队长正组织人批一斗。
看字面意思,很容易让人将其解读成:宁队长是将昨晚搞一破一鞋的那俩抓来批一斗。
其实不只,现在看过去,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跪了两排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两个被剔了阴阳头,被把得鼻青脸肿的男妇跪在前方呈一排。
他们这些所有人的胸口都挂着手写的牌子,剔了阴一阳一头的一男一女的牌子上写着【上:破一鞋,下:名字】,后面的一排人身上的牌子基本字都已经模糊,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虽看不清牌子上的字,但从这些人的破烂穿着和蝼蚁着身子和一副绝望的状态,以及村民们口诛笔伐对他们的声讨,很容易就能确认他们的身份——牛棚里的人。
对于批一斗,他们这次是亲眼见证了四大队对此行的重视与带着病态的狂热。
台上的一个一个的人上前跪着念检讨,但凡有村民听着不满意的,就会有人朝他们扔···你以为鸡蛋?
呵呵,现在物资紧张啊,鸡蛋就是臭了它也能吃,哪个舍得把它奢侈的用在坏份子身上?!
免费的,能出气的,随处可见的,还能有比石头更方便且不会让人心疼的吗?
至于说会为会伤人?
瞅瞅晒谷场上那一个个举着手喊得脸红脖子粗、亢奋的状态就跟吸了那啥一样的状态,坏份子的命在他们眼中算个锤子,活着是浪费粮食,死了那是赎罪。
“这都疯了吧?”
任妍看着底下连瞅着只三四岁的小孩都拿着石头朝挂着牌子的人身上扔,只感觉到全身发寒,手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她在城里不是没见过批一斗的场景,可从没见过有那么小的孩子参与进去。
一般碰到这样的场面,家里人就是再混不吝,也不会让小孩去看,没文化的怕见血对孩子不好,有文化的害怕孩子给学坏学疯了。
而她现在瞧到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