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画面一转。
还是那个屋子。
但婆婆不见了。
老公也不见了。
四周笼罩着一层阴暗的光,把一切都映得影影绰绰。
苏月牙看见自已在拼命地寻找。
“老公?”
“婆婆?”
“你们去哪儿了?”
一开始,她还很正常地在找,然后就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四周变成了看不真切的虚影。
下一刻,苏月牙跌坐在地上,周身是她被扔出来的行李。
曾经相处融洽的邻居,全都在围观她,并不断说出各种难听的戳心的话。
“苏月牙,你男人不要你了!”
“你还不知道吧,他们早就跑了,天不亮就跑了!”
“人家娘儿俩享福去咯,你赶紧死了吧!”
“哈哈哈……真可怜啊,弃妇,你是个弃妇!”
苏月牙很无助,她想站起来,但围着她的邻居一个都不愿意让开。
像是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一层一层,让她喘不过气。
要逼她去死。
“我不是弃妇,我才不是!”
“老公,婆婆,你们在哪儿啊?”
“我不是,我不是——”
大半夜,苏月牙双手乱挥,嘴里喊着什么,突然从床上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呼——呼——”
夜里,沉重的呼吸声是那么清晰。
“月牙?”
陆政君被身边人的反应弄醒,他赶忙跟着坐了起来。
“月牙,你怎么了?”
苏月牙就跟听不见似的,她将脑袋埋进双膝之间,双手紧紧抱在脑后,呈防备的姿态。
“我不是,我不是,他们没有丢下我,没有……”
含糊不清,陆政君压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他看得出来,苏月牙此刻的状态相当不对劲。
“月牙,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能让她这样继续。
陆政君强势地拉开苏月牙的手臂,单手捧着苏月牙的脸,让她对上自已的视线。
“月牙,你看我,看着我。”
“我是政君,咱们现在在家里,在卧室里睡觉。”
“刚才那只是噩梦,你不要害怕,噩梦都是假的,有我在,你不用怕。”
陆政君另一只轻轻拍着苏月牙的背,哄着她,安抚着她。
然而,苏月牙根本听不进去。
当她被迫抬起头跟陆政君对视后,他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老公!”
苏月牙哭得发抖,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她却停不下来,想要告诉老公,她刚才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噩梦。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我看到你来接我和婆婆随军,本来我们一家人很开心的在吃饭,然后你就不见了,婆婆也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
“房东赶我走,村民们骂我,我感觉自已要死掉了……”
苏月牙伤心欲绝。
她委屈地向陆政君讲述自已的梦境。
因为梦境里面的人都没有脸,但她知道谁是谁。
所以,她下意识以为那个“老公”,就是面前的陆政君。
尽管苏月牙语无伦次,说话又急又乱,但陆政君还是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她的确做噩梦了。
但那不仅仅只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苏月牙身上的悲惨过去。
陆政君心惊。
这个梦代表什么?
苏月牙会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从而恢复记忆吗?
他又该如何安慰苏月牙?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倾诉完的苏月牙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
“老公?”
苏月牙泪眼朦胧地望着陆政君的脸。
真傻,她怎么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吓成这样?
分明老公带她来帝都随军了呀,他现在不就睡在自已身边吗?
还有什么比双手能触碰到的温度更加真实?
“老公!”
苏月牙猛地扑进陆政君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精壮的腰。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再抱紧一些。
于是苏月牙又往陆政君怀里贴了贴,几乎密不可分。
“老公!我真是太傻了!”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你怎么可能丢下我呀,你这不是都带我来帝都了嘛,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每说一句,苏月牙觉得自已应该更踏实一分才对。
但是却很奇怪,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已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觉。
就算她紧紧抱着陆政君,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依然无法让她摆脱梦境中那种惊惶不安和浓重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苏月牙闭上眼睛,告诉自已停止胡思乱想。
“老公……”
她一遍遍叫着陆政君,也不说什么,仿佛就为了确认他的存在一般。
“嗯,我在。”
陆政君回抱着苏月牙,不厌其烦的,一声一声地给她回应。
“老公……”
“我在。”
哪怕苏月牙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地叫他。
陆政君只管回应。
他现在一颗心全都是对苏月牙的疼惜。
他看出来了,苏月牙以为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怪梦。
但事实正好相反。
梦不是梦,真实不是真实。
梦才是真实。
除了火车上短暂的相遇,陆政君并不知道苏月牙独身一身从小村子找到帝都来,具体都经历了怎么样的艰难。
不过可以想象,那绝对是超出寻常的难度。
“月牙别怕,我在,老公在,我们继续睡觉好不好?”
“不用怕,我们在家里,在卧室里。”
“嗯。”苏月牙听话地答应,可抱着陆政君的手,却根本不愿意松开丝毫。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已,只知道要抱着老公。
紧紧抱着老公。
陆政君也不强迫她,就这样维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躺下。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温柔地哄着苏月牙,给她拍背,耐着性子一遍遍安抚她。
另一个却凶狠地将刘德凯撕成粉碎,仿佛回到了那个训练场,他一拳接一拳的砸在那张看一眼都犯恶心的脸上。
如果不是这个人渣,苏月牙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些苦难!
他根本配不上苏月牙。
他是个败类。
他是军队的耻辱。
他应该去死。
苏月牙紧紧抱着陆政君,一点都撒不开手。
时不时,还会像发癔症般抽动一下,然后抱得更紧,嘴里不知道碎碎念着什么。
陆政君在心里把刘德凯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当初下手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