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车库里,纪宁宁挣扎不休。
王美霞沉着脸,把她塞进车里,一脚油门驶出秀水小区。
期间任凭女儿怎么哭闹都不予理会。
王美霞开车去了两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纪氏在城区的办公楼。
办公楼大门紧闭,两侧墙壁布满被东西打砸留下的痕迹,贴满了大字报,还被人喷了红漆。
“欠债还钱”四个字触目惊心,让人头皮发麻。
门前还有穿着不同的人来回游荡,凶神恶煞的咒骂催债。
怕被人认出来,王美霞甚至没敢多停留,继续驶去下一个地方。
纪家起家的基业——大发食品厂。
南城老牌食品厂。
这里最繁荣的时候,曾一度成为网红打卡的南城地标性景点。
可如今厂子曾经欣欣向荣的景象不见了,远远就能听到的机器轰鸣声消失了,安静得让人心凉。
因为流水线停工,工人们没事可干,只能滞留在家里,厂门关闭。
大门口保安亭里一个老保安在打盹。
映衬着后方偌大厂子,更落寞荒凉。
“看到了吗?”王美霞看着厂子方向,嗓音透着凉意,“这就是我们家的境况。”
“现在圈子里的人对我们家避之唯恐不及,如果求不到霍今安帮忙,我们不仅会失去公司跟厂子,还会背上庞大债务。”
“没有金钱支撑,你再也不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纪家公主!你这种脾气以后去给人端盘子都没人会要!”
“你还要继续任性到什么时候?!”
纪宁宁早就停了哭闹,呆呆看着对面景象,心里升起的无尽惶恐让她浑身发抖。
纪氏出事后她怕丢脸,一直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家里落败后的景象。
这让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他们家是真的败了,穷了。
王美霞苦笑,“宁宁,你可以看不起宁婉,但是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说出来。这个社会很现实很功利,你想达成目的,就得学会戴上面具。”
“是我跟你爸没把你教好。”
食品厂是她跟老纪一块打拼出来的,亲手将大楼筑起,又亲眼见大楼坍塌,那种绝望的滋味,没有谁比她更深刻。
以至于那几天她也乱了方寸,一度尖叫发泄。
因为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大发食品厂在时代洪流里扎稳了脚跟屹立二十多年,有过兴衰,也见证过无数同行崛起、坠下。
王美霞以为他们家食品厂能一直屹立不倒,因为有霍今安,因为他们家捏着能让霍今安妥协的筹码。
老纪对霍继忠有救命之恩。
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就是宁宁。
霍今安执着于找那个女鬼,而女鬼如果出现,就得附宁宁的身。
所以她始终笃定,能稳稳拿捏霍今安,他得为纪家保驾护航一辈子。
她没想到的是,筹码会有失效的一天。
而大厦倾塌,只需要一夕。
让他们连反应都来不及。
压下所有纷杂情绪,王美霞深呼吸,看向女儿,“宁宁,你该长大了,整理好自已的情绪,待会去跟宁婉道歉。”
“现在看的就是在霍今安心里,究竟是宁婉重要,还是那个女鬼重要。”
“这是我们最后一点翻身的机会了。”
纪宁宁眼皮颤了下,缓缓抬眼,对上后视镜。
后视镜里映出她的脸,发丝凌乱,半边脸颊又红又肿,五指印清晰。
脸上还有泪印斑驳。
这是她长这么大,最狼狈的模样。
“好,”她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去!”
话音刚落,王美霞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车厢狭小空间里,纪年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出,沙哑无力。
“银行刚刚来人,我们的别墅,被查封了。”
手机从王美霞手里滑落。
纪宁宁的脸唰地惨白。
……
门铃叮咚。
宁婉心脏跟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随门铃重重起跳。
距霍今安说的半小时,不多不少。
打开门,男人高大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穿着黑色西装,外套大衣,一身风尘仆仆。
眼睛却曜亮,看她的时候,眼里好像总带着笑。
“宁婉,我来了。”他低眉看着她,笑说。
宁婉眼神飘了飘,“你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要不你回去歇会,我我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可以下次再谈。”
霍今安看着她边说话,边不自觉侧身让门的动作,偏头抵唇,掩下笑意。
“现在谈吧,我怕我转头走了,又要躺黑名单。”
“……”
宁婉脸蛋轰地烧起来。
这事要是不说出来,大家可以假装没发生过,真的。
真丢人。
宁婉低头冲回客厅坐下。
霍今安跟在后头,手搭在门把上,“婉婉,这次可以关门吗?”
宁婉,“……”
人都木了。
不知道为什么,跟霍今安待在一块,他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在撩人。
让人没法招架。
埋下头,宁婉破罐子破摔,“可以。”
话落,大门响起轻轻的咔哒声。
及后,是男人沉稳脚步声接近。
宁婉十指收紧,不太自在,却不害怕。
“婉婉,你是有话要问我吗?”霍今安在离女子稍远的单人沙发落座。
视线掠过茶几上两个水杯,杯里白开已经凉透。
他若无其事将视线收回,正襟危坐,假装不知道之前有人来过,“现在可以问了,嗯,怎么审都行。”
宁婉,“……”
人真是可怕的生物,适应力超强。
比如丢脸,丢着丢着,好像就开始习惯了。
思绪一瞬的飘忽,面前就出现个抱枕。
男人递过来的,眸光温和,语气也是,“你可以把我当成采访对象,或者当个树洞,又或者当成电脑上的小百科。婉婉,别紧张。”
紧张?
宁婉愣了下,才发现自已下意识在抠手指。
她把抱枕抱过来,抿了抿唇,开口,“我是有很多疑惑想问你,或者说是想确定。”
霍今安身子靠向沙发,两手交握搭在扶手,“你问。”
他这个姿势,削弱了身上的压迫感,让宁婉又更放松了些。
“你曾经跟我说过那个故事,那个鬼,也叫宁宁?”她轻问。
男人的回答紧跟着她,“我其实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只告诉过我,她的昵称叫宁宁。”
“那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宁宁?霍先生,你万一认错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