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下午,宁婉都处在神不守舍中。
她不知道霍青城以前,小时候,有没有自已看过星星。
但是采访上他亲口说出来的,具体到时间地点,宁婉很难不以为,他说的就是梦里他们一块坐门槛看星星那次。
梦境发生前,采访上还没有这段内容。
梦境发生后,采访内容也随之变了。
说明她以为的梦境,在霍青城曾经的生活里,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宁婉又抬头去看同事们的表情、神色。
他们没有任何异样。
自然而然的把那些事情归为杜撰。
她的梦,对现实里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影响,独独影响了霍青城的生活轨迹。
那是不是,如果她在梦里再多做点什么,也许、也许能改变一下最后惨烈的结局?
这个念头在心头滋生后,开始疯长。
宁婉手指发颤。
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做点什么。
她要做点什么。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下班时间一到,宁婉立刻背起背包登登登往外跑。
老赵摸着下巴咂摸,“你们觉不觉得宁宁今天格外有斗志,跟平时慢慢吞吞暮气沉沉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了?这样才对嘛,明明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就该有点朝气。”
“就你话多,下班了,走不走?”
“走走走!晚上一块约酒去?”
……
宁婉骑着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回家。
她想到最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让霍青城平安参加小升初考试!
小电驴刚驶进天水小区大门,后方就有辆黑色路虎缓缓靠近。
“宁宁!”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带着激动欣喜。
同时路虎越过去半斜,拦住她去路。
看着驾驶座上侧过来的脸,宁婉原本微热的心萦上一缕凉。
她扯唇,僵硬同对方笑笑,“沈学长。”
沈既白脸上喜意,被这声疏离的学长刺伤,僵硬一瞬。
他直接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大步走下来。
站在宁婉面前,白衬衫黑西裤,极衬他干净儒雅气质。
一米八的瘦高个子,站在一六五的女子面前,高出近一个头。
自然带出浅浅的压迫感。
沈既白抿唇,轻声,“宁宁,好久不见。”
宁婉低头,“嗯,好久不见。”
“我们谈谈。”
“我还有事要忙——”
“不耽误你太久,就在这里,十分钟,要是嫌久,五分钟也行。”
即便低着头,宁婉也能感受到头顶落下的视线,强烈得让她无法忽略。
她下意识想抠手指,可手握在车把上,没办法,她只能强抑心里开始失控的焦躁。
下班时间,小区门口人来车往。
他们两人杵在这里僵持,已经吸引了很多探究目光。
宁婉实在不喜这样被人关注,无奈妥协,“好,先停好车让开路行吗?”
8栋跟10栋在同个方向。
停好车,从车棚走过去,大概五六分钟,时间正好。
十月过半,霜降后日短夜长。
六点钟已经天色擦黑。
小区里亮起了路灯。
宁婉跟沈既白并排走,中间空出能容纳两个人的距离。
这还是她极力拉开的。
“听说你现在在香江集团上班,恭喜你。”
说要谈谈的是沈既白,可停好车后一路沉默的也是沈既白。
宁婉只能开口,随意扯个话题,打碎空气里的沉闷怪异。
“是。”沈既白视线一直落在女子脸上。
近乎贪婪的,描摹他思念了六年的容颜。
又不敢过于露骨。
怕把人吓坏。
她很容易害羞,太乖。
“宁宁,还记得我出国前的约定吗?等你大学毕业,我一定回来。”
“我做到了。”
“可你……却不理我了。”
苦笑爬上沈既白嘴角。
前面就是宁家住的8栋。
五六分钟路程,竟然那么短。
沈既白站定,后方路灯落下的光,将他们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地上,亲昵得像在拥抱。
而事实上,她防着他疏离他。
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他需要伸长手臂,才能触到她一角衣袖。
“对不起,宁宁。”他看着始终半垂脑袋的女子,轻声开口,“我回来以后,才知道你家的事。”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赶回来,想尽办法联系她。
一开始去到国外,囊中羞涩,连打个长途电话的钱他都挤不出来。
等到后来攒够了机票钱,想等放假回来一趟时,又接到了导师派下的任务。
他只能强压思念,先把心思投在学业、课题研究,放在自我升值。
只盼着回国以后,能有足够的实力,让长辈安享晚年,让喜欢的姑娘幸福无忧。
他盼着跟她在一起。
他没想到,现实的一切,都与他的期盼背道而驰。
等他把入职事宜忙完了,办理妥当了,准备清清爽爽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拒而不见。
六年前不能说出口的表白。
她好像,不要了。
宁婉眼底一阵恍惚,耳边的道歉,让她满心涩然。
她摇头,“不用道歉,那些跟你没关系。”
他没有做错事。
他也不欠她什么。
家里的那些遭遇,与沈既白本来就无关。
可她这番话,却让沈既白更难受。
他真的想跟她好好谈谈,可她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在把他极力往外推。
她像是在自已周围设了一堵高高的墙,不容许他靠近。
沈既白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种冷淡疏离,他往前靠近,强硬拉近两人的距离,“宁宁,我——”
宁婉下意识抬头,却忽然脸色微变。
沈既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身后就有人冲上了过来,高高扬起的巴掌,狠狠落在宁婉脸上。
这个时间点,下班高峰期,小区里到处是人声车鸣。
不算静。
可那声清脆的巴掌,在沈既白耳里像是落雷炸响。
事情的发生,快得让他猝不及防。
他飞快把宁婉护在身后,视线落在冲来的人脸上,俊颜发白,不可置信,“妈,你在干什么?!”
李彩看也不看儿子一眼,眼睛阴冷瞪视被护在后头的宁婉。
“我明示暗示的警告过你吧?怎么,看到我家既白回来了,准备把在外面那些狐狸精的手段用到他身上,给自已钓个金龟婿?宁婉,你就这么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