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手艺好,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全是三个孩子爱吃的。
老乔今儿高兴,饭桌上多喝了两杯,微醺。
本来话就不少的人,酒意上头,更是口水多过茶。
等饭吃完了,乔妈妈借口嫌他吵,直接提溜着他回房。
实际是看出三个孩子有事要说,给他们腾个说话的空间。
“天还早呢就赶我回房,孩子们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面。”瘫在房里长沙发,老乔不满抱怨。
他棋盘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吃完饭跟小亦对战两局。
乔妈妈横他一眼,“再不逮你走人,你就要管不住嘴了,老是提以前,那不是让宁宁跟小亦难受吗?”
老乔沉默,片刻后又叹气,“我是心疼那两个孩子,都是懂事孝顺的,还记情,要是他们爸妈还在,一家四口你说多好?”
乔妈妈往客厅方向看了眼,眼底同样有心疼。
“最难的时候已经熬过来了,以后都是好日子,小亦跟宁宁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那是。哼,当初咱拿钱给俩孩子,周围的人挨着个上来劝上来拦,开口这钱给出去就是打水漂,闭口小心帮出两个白眼狼,再看看现在?孩子拿咱当自家长辈孝顺,当初说那些话的人谁不羡慕?诶哟喂背后酸的咧!”
“啧!我说东你说西,夸起来还没完了,你少喝点酒让孩子多省点心,才是真的对他们好!”
……
客厅里。
长辈的走了,气氛立刻严肃下来。
俨然三堂会审,宁婉就是那个待审的犯。
这种情况下,她识相得很,不用人问,自已先开口坦白。
“哥,我要写一篇霍青城人物记。”
“棠棠,霍青城曾经在一中就读。”
宁亦跟乔若棠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霍青城?铜鼓巷案子那个凶犯?”
“霍青城也在一中念过书?!”
话音落,这俩又同时找来笔记本打开,直接登陆南城一中校园网,搜学校历届毕业生。
很快就有了结果。
初中部09届毕业生——霍青城。
乔若棠瞠目,“还真跟我们是校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的妈!一中竟然没把他的资料抹了?”
宁亦指尖点点那一届毕业照下的评论,“看看,都被屠版了。”
接着他眉头皱起,努力回想,“不过,我对霍青城这个人好像有点印象……”
宁婉,“?!”
蹭地坐直了,“哥,你认识霍青城?!”
“他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刚念四年级,我上哪认识他去?”
宁亦嘴角抽了抽,解释,“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那时候的名头挺响亮,09年中考状元。我跟沈、我上初中后还特地去校园风云榜看过,榜单上就有霍青城的大名。”
南城校园风云榜上贴着学校历届中考、高考状元。
上榜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宁亦之所以会在那么多“状元”里记住霍青城这个人,是因为他是榜单上唯一一个,被撕掉了照片的。
听完哥哥的解释,宁婉默然。
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霍青城的照片会被撕掉。
应该就是因为他高二的时候出了变故,让学校觉得蒙羞了。
这更坚定了她去一趟一中的决心。
她要弄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除此之外,宁婉也发现,现实的微妙改变,好像会自然的植入周边人的记忆里。
比如霍青城就读一中的事。
没人知道他最初念的学校,是十三中。
那段曾经,就像是写字本上的一道错题,被修正带抹去,然后书写上了新的文字。
“还是决定要去一中?”男子低沉声线打断了宁婉思绪。
她抿唇,点点头。
宁亦烦躁扒头,“我陪你去。”
“不,我自已去。”宁婉拒绝,抬头看向对面担忧的两人,“哥,棠棠,我知道你们的担忧。只是,我也想拾起自已面对过去的勇气。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们背后,依赖你们保护。我不走出这一步,我会一辈子被困在那里。”
宁亦跟乔若棠哑然。
这个理由,让他们找不到话去拒绝。
从乔家回到天水小区,已经晚上九点多。
宁婉洗过澡就回了房,坐在书桌前把有用的资料再梳理一遍。
不期然的就想到霍青城。
想到那个初见时眼里全是戾气的单薄少年。
想到财经报上西装革履眉眼冷硬的成熟男人。
最后血洗百日宴、饮弹自杀结束一生。
她陡然觉得霍青城跟自已很像。
都被困在过往。
她一度不敢走出自已圈起来的安全堡垒。
而霍青城,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去反抗命运降在他身上的苦难。
他何尝不是,走不出来?
……
第二天一早,宁婉就打电话回报社告了假,吃过早餐,骑着小电驴前往南城一中。
校址距天水小区六站路程,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
说来这个距离实在不算远。
只是宁婉高中毕业后再没回过那个地方,甚至有事要办需要经过一中时,她都会下意识绕远路避开那个学校。
那里有许多她不想去回想,不愿再去触及的回忆。
全部集中在她高三临近毕业那半年。
能进一中,宁婉学习不算差,可因为那些事,导致她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了个不上不下的院校。
而这,也让李彩更看不上她。
宁婉苦笑,压下满脑子纷乱,抬眼往前看去,南城一中已经近在眼前。
四年过去,一中的变化并不大。
静静矗立在公路一侧,肃穆庄重。
校门左右有大片玻璃凉棚,供前来接送孩子的家长站脚。
宁婉来的时间点正是上学时分,穿着统一校服的少男少女,背着书包,或推或骑自行车,三三两两进入校园。
脸上、身上尽是蓬勃朝气。
一颦一笑都是青春的样子。
让人艳羡。
在大门保安室用报社工作证做了登记,小电驴暂时放在保安室后头,宁婉汇入学生当中,缓慢往校内走。
学校里的安宁祥和,是外面没有的。
可宁婉却像走在钢针上,身体不由自主冒起冷汗,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重,越来越艰难。
一中校门到最近的教学楼,是条上坡路。
上课铃声响起,身侧清静了,宁婉才刚刚走完那条坡。
脸色,已经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