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城,我来了!”
宁婉眼有湿意。
她第一次来到了,有霍青城的夏天。
她没食言。
正把工作收尾的少年动作顿住,没有别的大反应。
但有笑意爬上他嘴角,柔了他的眉梢,眼里闪烁的光极亮。
秦翰愣了下,吐出口烟圈,“阿城,你身上突然有股风骚味,嘶……我看错了?”
霍青城高扬嘴角压不下,淡然自若,“你看错了。”
眼前的霍青城,鲜活,有热度。
不像上次见时,满脸苍白。
说明霍爸爸还没出事!
宁婉顾不上入梦成功的喜悦,立刻急声问,“霍青城,今天几月几号!”
“八月二十六。”
“?阿城,你跟谁说话呢?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冒出——”秦翰脑袋探到某人面前,疑惑还没全说出口,脑袋就被推开。
“我二十九号去北城,还有三天。”
霍青城补充的这句,消了秦翰疑惑,原来这丫自言自语算时间呢。
“放心,到时候兄弟送你去!”
而宁婉,在听到确切日期时,心头猛地下沉。
八月二十六!
就是今天!
霍爸爸死在今天!
“霍青城,快!马上回去,要出事了!”
霍青城表情一变,扔下手边东西,拽起秦翰就跑。
甚至没有磨蹭多问一句。
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信。
“喂喂喂?阿城你干什么去?铺子都不关了?明天老板来了你怎么交代不是你别拽我啊——”
“我有急事要马上回家,你今天骑摩托来的,载我一程!”
“——靠,最多十五分钟,送你到家!”
宁婉跟着两人一起跑,寒意阵阵直往头皮蹿。
南城电子城晚上十点关门,现在已经十点。
再有两个小时就是凌晨,官方通报对时间掐得仔细,过了凌晨,就是27号了!
所以霍爸爸就是今天晚上凌晨前出事的。
而出事的时间,必定是霍青城回到家前!
秦翰说十五分钟内能赶回铜鼓巷,可宁婉还是怕,怕来不及。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改变结果,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跟闪失!
“霍青城,打电话、110!说铜鼓巷189号有人被捅伤!”
说出这句话,她甚至不敢去看霍青城的表情,牙一咬,魂体用极限的速度,抄捷径往铜鼓巷方向飞去。
她怕来不及。
……
城中村的夜很安静。
晚上九点以后,家家户户闭门。
这边的人入睡也早,不过十点,整个城中村已经熄了大半灯光。
铜鼓巷口的路灯,灯光昏黄暗淡,将那条巷子照得幽深诡谲。
两道人影脚步慌乱从霍家院子冲出来,飞快隐入另一头黑暗。
霍继忠捂着腹部刀伤,跌跌撞撞摔出院门,又挣扎着爬起,跛着脚,踉跄着,跟街坊邻里求救。
沿着霍家出来的路,他挨家挨户拍门恳求。
伤口落下的液体,在他身后砸出一路血花。
“救命……”
“有没人,帮帮我、去、医院……”
“救命,唔、救命啊……”
男人求救声不算大。
可夜色下的巷子过于幽静,呼救声、拍门声在巷子上空来回回荡,引来谁家狗吠连连。
这种动静,不可能没人听见。
霍继忠脸色越来越白,已经失神涣散的眼,溢满绝望。
不行啊……
他不能死,不能死的。
他还要陪阿城去北城,陪他念大学。
他还没看到儿子毕业工作,没看到他成家立业。
他死了,阿城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
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无力。
可周围,始终没有一户人家把大门打开。
明明,这些人家里的灯还亮着啊……
霍继忠软倒在路边,脑子里是他家阿城很少很少有的笑脸。
他又迸出一股力气,咬牙撑着,半走半爬,往二弟家爬去。
志伟妈耳朵贴在自家院门后,听求救声远了,拍着胸口冲回客厅。
“吓死个人!霍瘸子好像被捅了!我隔着门都闻到了血腥味!”
志伟爸由躺变坐,朝外头看了眼,“咋咋呼呼干啥?今晚咱们早早睡了,外头发生的事情我们不知道!”
“哼,那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霍瘸子那种窝囊废,人家干啥上门捅他去?”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巷子里住着这么多人,我们不管总有人忍不住跳出来管,你别多事就行!”
李志伟更是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吃完手里苹果扔了核,慢悠悠上楼。
许家也听到喊声了。
许老二还特地跑到自家平房楼顶去看,等下来时脸微微发白。
“怎么样了?”一楼客厅里,许家的人全都在。
问话的是许老二婆娘,整个人异常紧绷。
许老二缓了缓心头慌张,声音发颤,“往霍老二家去了。”
“这、这可不是我们不帮他,他跟霍老二亲兄弟呢,霍老二总不至于不管他吧?”
“……他能跑这么远,受的伤应该不重,行了,都别在这儿待着了,上楼睡觉去!”
话是这么说,客厅里的人都没动。
那道求救声听着让人心里瘆得慌,不停歇的狗吠更是把那种慌张加剧到极致。
这种时候哪里睡得着。
许老二也没动,直愣愣杵在客厅攥紧拳头,几次脚步动了,想往门外去,又收回来。
他儿子档案上记的大过,全拜霍家野崽所赐,他凭什么要帮霍瘸子?
不帮!
血花从霍家大门蜿蜒,一路开到霍继业家门口。
求救声已经很弱很弱了,只有一下一下拍门声,还在夜色下连续响起。
节奏也拉得越来越长。
“爸,开个门吧?把人送去医院——”十五岁少年期期艾艾,视线不断往院门口方向看去。
这种阵仗,把他吓得脸白唇白。
霍老二横他一眼,“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上楼去,不许下来!”
把两个儿子全部赶回房间睡觉,霍老二背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
他婆娘坐在沙发上,屁股底下也跟长了针似的,坐不安宁。
“他爸,他现在可躺在我们家门口,不会害我们摊上事吧?”
“事又不是我们干的,摊什么事?”
“真、真不管啊?”
霍老二停下来,看向门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