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烧好水出来,看到男人对着张旧报纸发呆。
倒了杯开水搁在旁边晾凉,她扫了眼那份报纸,笑笑。
“这张报纸是我在大街上捡回来的。”
霍今安抬眸,眼底有缕不可见的红丝,“你还记得?”
“忘不了呀。”宁婉从他手里拿过那张报纸,摊平在茶几上,手指头对着版面上的照片戳啊戳,愤愤,“他可坏了。”
“怎么坏了?”
“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洗耳恭听。”
男人声音有点嘶哑,身子往后虚靠靠背,当真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有人认真聆听,特别容易勾起人讲故事的欲望。
宁婉干脆在茶几旁蹲下,撑着腮。
“这张报纸邪门。”
“我把它捡回来以后,做了好长一段时间怪梦。”
“梦醒以后,经常这里痛那里痛,身上还有肿块跟淤青。”
“就像梦里被人揍了似的,可惜每次睡醒都不记得梦里梦到了什么。”
“我好朋友为这个,还特地带我去道观拜三清辟邪。”
她说话的时候,霍今安一直静静凝着她。
眼睛黑得,像团揉不开的墨。
“既然这么邪门,为什么不把他扔了?”他轻问。
“为什么不扔……”这个问题让宁婉一怔,她视线落在那张照片。
照片很模糊,模糊得辨不出照中人真容,这样一张照片能上南城日报首页版面,已经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想过要把这张报纸扔了。
“我不想扔。”
她轻轻抚摸那张照片,指尖掠过照片上褐色小点时,她抬头朝霍今安看去。
视线落在他唇角的痣。
很小的一颗痣,像黑色笔尖在他平滑皮肤上点了个印记。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那个地方,原本是没有痣的。
像是为了方便她看得更清,靠坐靠背的男人坐直了身子,两手自然搭放膝上,往前微微倾身。
而宁婉仿佛受了蛊惑,手指缓缓抬起,朝他唇角一点一点靠近。
等她回过神来,指尖已经快要触上男人皮肤。
他的呼吸,打在她指尖,烫得灼人。
宁婉慌张抬眸,便撞进一潭深泓。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深深的凝着她,眼神专注温柔。
瞳孔,全是她的倒影。
那双眼睛太黑太沉,涌动的情绪太浓烈,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轻易就能让人为它失神。
下一瞬,宁婉指尖触到一抹温热。
男人凝着她,微一低头,他唇角的痣便印上了她指尖。
更像,他吻上了她的手。
宁婉一屁股跌坐地上,瞪圆了眼,瞳孔震裂。
霍今安把她提溜回来,“痣是真的。”
“你的手停在那儿太久了。”
“所以,唔。”
宁婉,“……”
她听得懂。
所以,唔,为免她手太累,他帮了她一把。
事实好像也确实是这样,是她莫名其妙先伸手想摸人家的痣。
人家大方给她摸了,她总不能转头就骂人家登徒子吧?
人家图她什么?
宁婉僵硬提了提嘴角。
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见霍今安了。
她的脸在今天丢尽了。
“可我在深夜的每次失眠,都是难捱的思念……”
“可你在我梦里反复出现,预示我无法忘却……”
衣兜里手机铃声响起。
宁婉飞快转身,借着接电话,散脸上冒出的烟。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宁大白阴恻恻冷笑,咬牙切齿。
“宁小婉,跟哥玩阳奉阴违?”
“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随便?说好的哪儿也不去呢?你人呢?总不会钻进家里老鼠洞了吧?”
“在哪!报出来!”
宁婉,“……”
完了。
忘了这回事。
出门太急,她甚至没给宁大白报备。
霍今安被赶出了门。
看着面前砰地关上的大门,他好一会回不过神来。
刚刚失态一回,他在宁宁眼里成洪水猛兽了。
桌上晾的那杯水都没给他喝。
“……”
回到酒店,接了跟秦翰的视讯,那头的人在镜头前笑得直不起腰,捶腿又捶桌。
“原来真有人能治你,哈哈哈!”
秦翰简直快乐得不得了。
他昨晚觉都没得睡,就被霍今安这王八蛋一脚踢到京都接机。
肚子里怨念攒了一天了。
这会真是神清气爽。
果然天道好轮回。
“对了,你的电话打不通,纪年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约你吃饭。”
笑完了,秦翰转头说起正事,“纪家食品厂当年虽然度过破产危机,到现在勉勉强强混了个老牌子名号,但是厂子的效益卡在那里,也就那样了。”
“纪年倒是脑子活络,这几年涉猎过不少业务,在木材、房地产、家居等行业都做了投资,想在当中分一杯羹,但是起步太晚,只能捞点汤汤水水。”
“他亲自打电话请你吃饭,肯定是又要从你这里拿好处。”
“一顿饭几千万,吃不吃你自已决定。”
想起什么,秦翰又补充了几句,“南城上流圈子的人都以为你跟纪家交好,风声是从纪家人嘴里放出去的。”
“纪年那只老狐狸,当年开口从你这里要了崔航过去,就是因为崔航曾经跟你一块在媒体前露过脸。这样一来外人更以为你们关系亲厚。”
“凭着这一点,他跟银行申贷总能顺利通过,你小心点,老狐狸胃口不小。”
挂掉视讯,霍青城打开工作用的手机。
上面果然有几条未接来电,都是纪年打来的。
他早上跟宁婉见面,这个手机扔在酒店没带。
纪年找不到他,马上把电话打到秦翰那里。
看来,是着急了。
这时候宁婉已经被宁亦接回秀水小区。
坐在客厅里,接受了半个小时的盘问加炮轰。
乔若棠坐在旁边吃水果看戏。
等宁亦歇气的时候,她才慢悠悠挪到宁婉旁边,一屁股把她撅歪,“别装可怜,你活该。”
“不是我们管着你限制你人身自由,你自已数数,你有多少次前科了?”
“你出门前好歹跟我们说一声啊,你哥回来看见家里没人,差点自已把自已吓得魂儿没了。”
宁亦呵呵冷笑,“魂还在,人没死,说重点。”
宁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