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失礼了。”
扇人巴掌的艾丽莎平静了下来，她握住自己的女仆裙边，很是恭敬地向这位商人低头道歉。
蒙圈的商人疑惑地看向威廉，威廉思绪活络，几乎是在迅速给她编了一个借口。
“她的父母就是你口中的叛逆们，身为人女，即便并不赞同父母的理念，又怎么允许别人辱骂他们呢。”
威廉摆出一副很倨傲的样子，言语中维护着他的女仆，完全没有要道歉的迹象。
商人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他们这些贵族向来就看不起他们这种商人，如果某天贵族低头道歉了，那他反倒要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了。
让女仆给他道个歉，已经是很有诚意了，他要是再闹下去，可能反而要被这贵族处理。
贵族可向来是蛮横的，他给你脸了，你就必须要接着。
商人只好默默咽了这口气，挤出讨好的笑容，望向威廉道：“啊，真是小人该死，居然侮辱了贵女仆的家人，小人真是该死，该死！”
这商人给自己的脸上又抽上了几巴掌，让本就红肿的脸庞更加膨胀，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红色的猪头被放在了人的身体上。
威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位仗势欺人的嚣张贵族接着问道：
“所以你还没有说你们革风领的商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抱歉小人说太多废话了。”商人点头哈腰，“事实上，这是因为小人们没有选择。”
“怎么说？”
“因为小人的商队遭到了各国的封锁。”
在他的解释下，威廉逐渐理解了革风领的现状。
这个曾作为第七选帝侯，在帝国境内享尽殊荣的国家，由于十一年前的灾难成为了一个比起自治市都强不了多少的弱国。
他们的沿海口岸城市独立，形成了几座自治市的联盟。
背叛者总是会对自己的前主人充满提防，因为他们担心一旦前主人掌权后就会狠狠清算他们。
于是他们走向了弱化革风领的道路。
总所周知，由于商船的便携性，有沿海的地区商业一向是比较发达的，他们的商会也远比被摧毁的七零八落的革风领要强劲。
在商人的恶意竞争以及高昂的关贸政策下，革风领的商人为了能够赚取利润，就不得不抬高价格，然而高价格就意味着低竞争力，这导致他们的市场不断萎缩。
往南边的市场几乎都被那群自治市截断，他们试图调头向北方发展。
可奥古领不是很喜欢商业的自由发展，他们的经济管控十分严重，所有的商业活动基本都被王室承认的王商垄断，外来的商人想要谈合作，是一件非常困难得事情
更别提他们被自治市群削弱过后，商业潜力更加下滑，完全没有和奥古领谈合作的资本。
前前任的第七选帝侯（灾难后的第一位继任者）曾以豁免追责奥古领抢占自己国土为由，试图让对方开一个口子，结果堂堂的王居然连第一选帝侯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回去。
一个臭要饭的，还敢来奥古领来讨秋风了？不知道我们奥古领正为新教的事情而忙着吗？
憋屈的第七选帝侯回国之后过了几个月便郁郁而终。
前任的第七选帝侯继位后，接着上一任的遗愿，又去东方搞起了贸易。
与奥古领不同，鼓励自由贸易的瑞克领并不反对革风领的经商，甚至还以侵占他们国土的赔款为由，为革风领提供了一千万的赔偿金和一笔价值一个亿的低息贷款。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然后前任第七选帝侯就傻乎乎地掉进了人家的圈套。
这才过了三年，革风领的商业压根没怎么发展，随着两国互惠的合约签下，一场来自瑞克领的经济掠夺来到了这片土地上。
本地的商人完全不是这群精明的狐狸的对手，被对方各种商业手段打得头晕目眩，过不多久，反倒是第七选帝侯求着对面取消合约。
当年刚继位的新王布莱德也没有多难为他，连赔偿金都没要，只是让他慢慢把三个亿的贷款还回来就行。
是的，为了能够翻盘，第七选帝侯层向布莱德多借了两笔一个亿的贷。
要说瑞克人怎么都说革风人是好人呢。
被瑞克人抢占的那部分革风领的区块不仅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还有瑞克人当时最需要的矿山，一举压下了他们的生产成本。
而革风领每年还贷又给他们一笔额外的收入，让他们能够再改革中源源不断地投入资金，于是不消几年，他们的国家就成为了七大选帝侯中最为“文明”的那一个。
对了，瑞克领不少工程师还都是革风人。由于战乱和贫穷，他们不少人才都投奔到了到了广纳贤才的瑞克人的怀抱。
可以说瑞克领的崛起，革风领实在是功不可没，哪怕是让布莱德给他们磕一个似乎也是应该的。
在瑞克人美滋滋地离开后，这位干尽蠢事的前任选帝侯受不了国内外的压力，直接挑担子不干，带着一笔钱润到西方的商业共和国去了。
王位空悬，然而这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王室子弟愿意担任这个位置。他们都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早就已经润到了国外享福，哪里愿意回来受罪。
最后在国人的推举下，他们将一个旁支子弟推上了王位。
这个现任第七选帝侯素有贤明，为了治理这个国家，他曾经整天不吃饭，彻夜不睡觉，去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学习就好了。
他们既然自己想不出一个出入来，那就收集其他国家是如何改革变强的方法、
自己不会做，难道他还不会抄作业吗？
于是他们假借商事活动的名义，派出商队去世界各处经商，观察他们是如何变强的。
他们去往了西方岛屿，去往了北境雪国，去往了南漠热土，更是去了遥远的东方各国取经。
今年就是出成果的时候。
当然，这自然不全是出于那商人的口中，这些情报都是威廉根据商人的话语推测出来的。
不过他是个纨绔子弟，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听懂了，只是不耐烦地点头道：
“啊，原来如此。”
那种气质很有不懂装懂的样子，让那个老年人的视线更加憎恶。
威廉又对这个老年人感到了好奇：
“问一下，这位又是......”
“啊，他是我的父亲，说是想要跟我一起转一转，我实在是拗不过他。”
一听就是谎话。
算了，不说也就不说吧。
威廉也没有跟对方磨蹭太久的想法。
他收下了对方献上来的异国礼物——一个带着花纹的小陶瓷杯，就把安全承诺文书交给了对方。
有了这份文书，在艾芬多和博登境内，将不会有任何贵族假借过道费的名义掠夺商队的财产。
甚至出了问题，比如该商队在该贵族的境内全军覆没，当地贵族还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这也是商业之所以能在帝国发展的原因。
安全稳定是商业发展的基础。
打发走了那群商队后，还不等他去找艾丽莎谈谈心，法布里克先是神情复杂地找了上来。
“威廉，无论如何，你当前应该是最具正统性的第七选帝侯继承人吧。”
“虽然他们目前对你的评价不是那么好，可万一有一天，他们又一次需要你......”
“你会回去吗？”
威廉沉默了。
我会回去吗？回到那个由我制造的地狱，那片充满伤痛的地方。
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了，可以将那片虚弱的国家再度建设的富饶昌盛，是啊，如果我真心想要对自己的过往赎罪，我是应该这么做的。
倒不如说，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但是......
“我还拥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回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法布里克松了一口气，“我刚刚是真的很担心你会说你会回去。”
法布里克可是土生土长的艾芬多贵族，不论如何，她是希望这位首相能够继续留在这片她热爱的土地，为艾芬多的幸福而奋斗的。
如果他某天回到了革风领，那革风领和艾芬多会陷入长期的摩擦是一件绝对会发生的高概率事件，到时候要是两国开战，她挤在中间，将会相当为难。
“那如果我说我要回去，你又怎么办。”威廉问。
法布里克握住了威廉的手。她的手不似艾丽莎那样柔顺细腻。这是时常练武的手，是用来保护他人的手，有着让人安心的温暖。
她凝视着威廉的眼眸，认真道：
“我会尽可能的劝说你，但如果我无法劝说，我将尊重的你的选择，放任你回去。”
“那你呢？”
“我不会走，我作为艾芬多人，我不能背叛我热爱的国家，但同时，我也绝对不愿意与你为敌。”
“我会自杀。”
她话说得很坚决，如果是了解她的人会明白，她这句话绝非虚言。
她很有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守信诚实，是一个骑士高贵的美德。
纵然法布里克不再会谨遵美德骑士的每个条条框框，但她本来就是有一颗骑士之心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