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呢喃恰似那暗中窥伺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令人毛骨悚然。
林姝柳眉紧蹙,迅速往旁边撤了两步,这才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金色锦袍,手摇折扇,眉骨处有道伤疤的女子,此刻正维持着弓腰够头、妄图凑近她的姿态。
那女子见林姝避自已如蛇蝎一般,挑了挑那断眉,随后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端的是一副翩翩女娘的姿态。
许靖韵!竟然是她!
林姝心下厌恶,这人怎会也来此处?
许靖韵见林姝脸上的神情,便知晓对方已然认出了自已,随后轻佻地开口:
“阿姝,这么久未见,可曾挂念于我?”
话落,也不等林姝回应,又“唰”的一声将扇子合拢,在另一只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那双眼珠子直勾勾的,仿若黏在了林姝的脸上,深情的道:
“自你离去后,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呢!”
林姝望着对方黏腻的目光,忍无可忍,趁着许靖韵始料未及之际,对着她的眼睛便是狠狠一拳。
“砰……”
随着拳头落下。
“嘶……”许靖韵吃痛,不禁轻哼一声。随后捂住自已的左眼,踉跄了两步,林姝方才并未手下留情,可想而知,这眼睛周围必定是淤青一片……
不过片刻后,她却笑着舔了舔嘴唇,故作一副幽怨的模样道:
“啧……阿姝可真是狠心呐!”
“我说过,若再敢如此看我,我必挖了你的眼睛,今日权当是给你的教训!”
林姝那嫌恶冷冽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言罢便欲转身离去。
许靖韵对林姝这副冷若冰霜、禁欲高冷的模样简直是痴迷到了极点,正欲追上前去,却被一个男侍从拦住了去路:
“许小姐,贵君有请!”
许靖韵面上神色瞬间收敛,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姝逐渐远去的背影,片刻后,才随侍从转身离去。
侍从引领着她在学宫内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书屋前。若是林姝在此,定会认出,此处乃是稷泽学宫的十二书屋之一。
稷泽学宫除了“四院”和“六苑”,还有十二书屋供学子平日阅览。这些书屋皆位于学宫最外围,平日或许还有人光顾,然而今日众人的目光皆集中于中央的主殿,致使这外围书屋变得人迹罕至。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许靖韵垂着头走进屋内,侍从随即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屋内上首坐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琳琅环佩,气质雍容,显然是三皇女的父亲——许贵君。
另一人戴着一副梨花银制面具,遮住大半张脸,此刻正如同女子般随意地斜靠在椅子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如今这个对男子要求严苛的女尊世界,此人竟身着一袭红色交襟锦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还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胸膛,显得有些放荡不羁……
“叔父。”
许靖韵进屋后向许贵君轻声唤道,随后便不再言语。她为了掩饰眼部的痕迹,始终低着头,因而并未察觉到屋内还有一人。
许贵君先是一怔,接着侧头看了看身旁那人,似乎有些不满地抿起嘴唇,赶紧强笑着嗔怪道:
“靖儿,快过来,看看是谁来了,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是时常念叨吗,见了面却又不叫人!”
许靖韵闻此,只得以扇掩面,无奈抬头,见屋内另一人时,瞳孔一震,即刻恭敬道:
“父亲。”
“嗯。扇子放下!”
那红衣男子语调低沉轻佻,这倒是与许靖韵平日对林姝的模样如出一辙。
许靖韵刚放下扇子,那青紫的眼眶便落入二人眼中,许贵君又紧张的回头看了看一旁的红衣男子,才担忧地道:
“靖儿,这是怎么回事?谁如此大胆?竟敢……”
话未说完,许靖韵便赶忙道:“叔父莫要担心,是侄儿不小心摔着了……”
这话说得底气甚是不足,不过她深知自已父亲的手段,若让对方知晓,那林姝恐怕……
许贵君还欲再说,旁边的红衣男子便缓缓站起身,走到许靖韵身前,抬手轻抚她眉骨上的疤,又摸了摸下方青紫的地方,沉声道:
“呵……我竟不知,靖儿每次都如此不小心!”
随后未等许靖韵开口,便转身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靖儿,你平日如何我不管,但切莫忘了自已的使命。否则,我不介意帮你铲除身边的‘杂鱼’!”
许靖韵面色一沉,低头恭声应道:
“是,父亲!”
见气氛紧张,许贵君赶忙开口缓和,先是对一旁的红衣男子道:“罢了!妹夫,还是谈正事要紧。”
随后又转头对许靖韵沉声道:
“你父亲探得消息,此次北荒似乎有意加赛一场,还会让他们的第一勇士上场,所以靖儿在与之交锋之前必须落败,否则恐会有生命危险……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才会冒险将你叫来!”
许靖韵闻听此言,抬头看向红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愉悦,轻声道:
“多谢父亲!”
“嗯,时辰差不多了,先回去吧。”红衣男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慵懒……
……
而林姝这边,她在打了许靖韵之后,就要离那个变态远些,岂料尚未走出多远,就被林月带着几位官家小姐拦住了去路。
“你便是从小欺凌凌小姐的林姝?”
林姝眉头紧皱,心中暗想今日是否不宜出门。她本不想理睬这些人,正欲从侧边绕过,却被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小姐拦住:
“你没听见本小姐说话吗?你竟敢欺凌凌小姐,今日还敢私自闯入学宫?”
“凌小姐?”林姝疑惑的问道。
姓凌?她欺负凌琬珍?若是说上次人口失踪那事儿,也只能算是暗地里欺负,这些人应当不知道才对啊!
“对啊!凌月小姐可是定北王府的二小姐,流落民间,哪曾想竟被你这刁民欺负了去!”
那位粉衣小姐言之凿凿地陈述着,周围几位女子亦颔首应和。
林姝闻此,颇感无奈,这林月的手段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乏味无趣,无需深思便可知晓:
林月定然将自已粉饰成一个自幼流落民间的贵女;而林姝一家则被描绘成收养她的蛮横之徒,自小欺凌弱小的林月……
只是未曾料到,她竟敢冒认定北王的女儿!也不知林大凤知道否?
不得不说,林姝真相了!
凌琬珍因上次之事,迄今仍未返回国子监就学,故而林月是由定北王府之人送至此处的,声称此乃他们凌府的二小姐。
多年以来,定北王府仅有定北王一位主人,这些学子自然认为林月是定北王的女儿。
而身旁这几位官家小姐的母家官职皆不甚高,以往难以攀附凌琬珍这位世女,现今又多出一位二小姐,日后谁将承袭爵位尚难定论,她们自然要把握时机……
林月见众人产生误会,也不辩解,毕竟林大凤的名号怎比得上定北王那般好使!
因此,这段时日,林月在国子监可谓是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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