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韦家外面的喧嚣和热火朝天,太子府就安静多了。
御史大夫韦沉以是三公之一,亦是唯一一个坚定的站队太子的臣子。
成欢明白韦沉以于北元而言算什么,因此收到消息第一刻,就立刻去了北元的书房,细声开口道:“太子,韦家出事了。”
“什么事?”
“据说今早一个商户买下了韦家对面那个勾栏院子,想改做酒楼,又急着年前弄好,年后好营业,是以契书刚刚签订,便带人砸了铺子,重新装潢,这一装潢……”
成欢前奏铺的太长,北元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就不能两句话说完吗?”
听见北元微怒的语气,成欢不敢含糊,伏低身子后立刻道:“那个商户在挖出了不少尸体,估摸着得有三十四人,大理寺卿都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一个铺子而已,京城里哪个铺子下面没死过人,与韦家有何关系?”
“其中有几具尸体,明显刚刚遇害不久,还被人瞧出来来了,是花好月圆楼的姑娘,那两个人,刚被韦家赎走不久,而且,那商户一口一个韦家五公子,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韦五公子的铺子,月圆楼的花娘子已经带人去大理寺了,必须要韦家给一个说法。”
成欢说着,小心翼翼的瞧着太子的神情,试探道:“韦夫人刚刚来过,如今还在后门等着。”
北元轻皱了皱眉头,不过片刻,他心里便有了决断:“不见。”
韦沉以本是御史大夫,熟知天齐律法,在此案中,他必须公正无私,才能把自已摘出来,保住他头顶上的乌纱帽。
毕竟,花好月圆楼可是能媲美诗阁的存在。
那楼里虽都是女子,却一个比一个的会讨人欢心,月圆楼的财产数不胜数,消息,也是千金难求。
他可不会为了一个纨绔,得罪了月圆楼。
“是,奴才这便去回绝。”成欢立刻应下,就出门那刻,想起一件事,他又道:“殿下,许公子来了,奴才擅自做主,已经把人请去茶室了。”
“孤知道了。”北元点了点头。
许愿是来复命的,想来应该是昨日没有让辛三签字画押,今日特意来了府上。
北元脸色稍虞,直接去茶室。
婢女一早就沏好了茶,许愿和孙文杰两个人都站在茶室中,未曾落座,见到北元进来,一同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宫外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北元说罢,坐在主位上,目光落在了许愿身上,直接问道:“许卿现在来,可是已经让那个辛三签下了认罪书?”
“得益于太子殿下的周密安排,许愿信不辱命。”
许愿起身,从衣袖中拿出了信,递给了身旁的婢女。
婢女又将其呈给了北元。
北元看过以后,唇角笑容难掩,温和开口道:“孤自然明白,你是文臣,见不得血腥,但是没办法,要想步入朝堂,总得有一块敲门砖才是,这个案子,便是敲门砖。”
北元说完,又看向孙文杰道:“当然,对孙少卿亦是如此,有功在身,才好加官进爵不是?”
孙文杰弯身抱拳道:“孙文杰,谢过太子殿下提携。”
“提携倒是谈不上,是许愿告诉孤,你才华横溢,是栋梁之材,却因为正直,在大理寺被压迫许久,几年来,官阶不曾晋升不说,腿还这样了……”
北元长长一声叹气,“孤是真的见不得有志之士这般落魄。”
与北元一脸悲伤不同,孙文杰神色淡然,回话道:“太子殿下谬赞了,孙文杰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孤说你能当的起,你就当的起。”
北元起身,走到孙文杰身边道:“孤已经命人去寻天下最好的大夫了,一定要把你的腿治好,日后才能娶美娇娘过门不是?”
孙文杰本就不喜北元,此刻听见北元说的这番话,更是一声都不想回答。
许愿笑着,不动声色的踢了孙文杰一脚。
孙文杰回过神来,立刻道:“多谢殿下,孙某以后一定唯太子马首是瞻。”
“聪明。”
北元拍了拍孙文杰的肩膀,坐了回去道:“都坐吧,天气冷,喝口热茶再回去。”
北元邀请,许愿和孙文杰自然不敢推辞。
两个人都落座以后,北元这才问许愿道:“许卿,你先前说有办法对付宋家,今日趁着孙少卿也在此处,不妨说说。”
提起宋家,许愿脸上的笑淡了一些。
她也没有遮掩,直接开口道:“如今关于许家的罪证,不多,但是也并非全无,比如那火烧书塾一事,先前是宋家找人顶了罪,这才免于一劫,被宋家推出来的那个人如今就在大理寺狱,只要他交代,宋家必有牢狱之灾。”
北元缓缓摇头道:“只这一件事,肯定不够,宋天成心腹众多,没了这个顶罪的,还有下一个,更何况,那时候宋家的管家宋举就在似水县,以宋举的性格,为保全宋家,他会舍了自已的。”
“若只这一个不够,私通歌舒,以战养战,这够吗?”
听见许愿的话,孙文杰刚刚端起的茶杯险些没握住,砸在了桌上。
北元看着许愿,眼中杀意一晃而过,他眯了眯眼道:“这种事许卿都能知晓,孤还真是小瞧了你啊。”
听出北元语气骤变,许愿淡然开口道:“不然殿下以为,许愿如今一介白衣之身,如何追随太子殿下?许家与歌舒可汗手下大将互通的信件,就在我手中,只要太子需要,许愿可立刻呈给太子殿下。”
孙文杰默默捏了一把汗。
许愿入京第一天就找到了他,给了他一封信。
信中说,似水县的县令与朝中重臣勾结,以战养战,借此谋取私利。
同时,许愿也提起了宋家火烧书塾的案子。
因为前案太过于重大,孙文杰一直没有敢说出来,所有人便以为,他是因为宋家那个案子瘸了腿。
但每个午夜梦回他都知道,其实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后来,他也慢慢窥见了一些端倪,虽不能指证,但他知晓,太子在这些事中,应该也扮演了不少角色。
原本以为谢晓成回京时,会上报此事,不曾想,连个声响也没有,孙文杰自然而然的便觉得,这案子已经被压下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提起。
却不想,今天他又听见了。
而太子,这个背后主谋之一,也在场。
许愿,是嫌自已命太长了吗?
听见“信件”,北元笑容更加冷淡了,他看着许愿,皮笑肉不笑:“还有信件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