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端坐在椅子上,堂屋里两小只正老老实实跪着。
嫂子黄氏正拿着竹根子一边抽打一边流泪。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你们哪来的胆子!九岁的年纪就敢去寻上门杀人?”
“你们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让为娘怎么跟你们死去的爹交代!”
两小只一声不吭挨着揍,黄氏真的气疯了,一点都没留手。
李良玉在一旁急的直跺脚,可怜巴巴的看向阿爷。
良久后。
“行啦,黄氏,让他们起来吧!”
李平发了话,黄氏自然不敢不听。
一旁的李玄咽下最后一口浑浊的泥水,扔下瓢子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子提溜起来。
“不听阿爷的安排,该打!”
“但勇气可嘉,没堕我李家的脸面,也该赏!”
李玄从怀里掏出两颗黑黢黢的糖块,塞到两小只嘴里。
又扔给李良玉一块。
“这可是你二叔自已熬得,甜的很!”
押镖路上没米没粮,一路生死全靠着糖块熬过来。
李玄嘿嘿一笑,将院子里的米缸搬进屋。
四斤粟米,一斤豆子,还有30斤树皮粉,四两碎银、一吊铜板,3亩田契,还有些铁器......
当真穷的可怜!
李玄将银钱田契交给李平,将这些粮食抱进厨房......
做完这一些,林浩才真正歇息起来。
“爹,今天堵门的一共有十三个,我杀仨,其中王二牛家已然绝种,但那两个孙家之人在这村子中可是还有族人!”
李玄皱着眉头。
王二牛家独门独户一个,灭了也就灭了。
但这孙姓可是靠山村最大的姓氏!
李玄当然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几年旱,能逃荒的早就逃了,现存的六十七户人家,其中二十五户都姓孙,靠山村的村正还是那孙有财的爹,孙家的族长!
若是真要连根拔,这二十五户人家便都得杀!
“你想怎么办?”
李玄紧皱着眉头,脸上阴晴不定。
“我刚回来就灭了三户,想来他们要么投鼠忌器,要么群起攻之、要么举家逃亡。“
“那两人中一人早已跟主事的村正一家出了五服,当不会有人为他报仇!”
“可孙有才是村正的亲儿子......为今之计,便是杀了村正那一脉。”
不是他不想屠光孙氏,而是其该杀的人数太多,若是有人报官,他恐怕不好搪塞过去,而且也会伤了李家的名声。
李玄可不想举家搬迁......
李平闭上眼睛。
除了孙有才,村正还有一子三女,三女皆嫁到外村很多年了,不必理会。
李玄所说的村正一脉,现在只有村正本身和孙有田!
“村里赵家也有18户人家了,赵家男丁也有21人!”
李平嘟囔着说了一句。
李玄眉头一挑。
而后又听到李平冷冽沙哑的声音,“西边,靠近深水潭那边,有很多流民......“
“玄儿,五年来武艺可有长进,能否杀得孙姓绝种?”
李平看向旁边的棺椁,眼神中透着恨意。
李玄也看了过去,“儿子懂了,一会儿去便去找赵家老爷子!”
靠山村原名赵家村,几十年前孙家几兄弟流亡至此,慢慢扎根,渐渐地这赵家村就变成了靠山村。
林浩走的那些年,村里还有传言说,再过几年这靠山村就该叫孙家村了!
“流民好啊!流民也是人!”
“人......怎么能住在荒郊野外呢?我李玄心善......便把孙氏的房子租给他们吧......”
等流民一填充进来,自已再去县衙奉上些财物,立好文书后再收拢孙姓田产......那么村里便从没有死过人!
一个都没死过!
一念至此,李玄豁然开朗。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关键时候,还得老爹想得通透!
忙活到下午,嫂嫂煮了一锅粟米粥,嫂嫂将最浓稠的舀给李玄,再其次是李平,然后是老娘、三个小的,最后到自已碗里,只剩半勺浑黄的米汤。
李玄默默吃着。
“嫂嫂,晚上做点干的,我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家里缺水缺食!放心吃便是!”
“好的,小叔!”
......
李玄从赵爷子家回来了。
他是偷偷去的,初进门差点吓疯赵老爷子。
说明来意之后,一家人才平静下来。
商量良久,事情终于确定。
临走之时,李玄对赵老爷子咧嘴一笑,说道:“老爷子,我李玄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我的为人您应当清楚!”
“我李家势弱,比不得你们赵孙大门大户,我李玄此举别无他想,只为报杀兄之仇!”
“此事若成,我李玄第一个推举您来当村正!”
林浩走到门口,回头淡淡的说道:“对了,让赵大哥几个都出来吧,孩子们躲在地窖也会憋坏的......赵大哥手上的长弓有些朽了!改天我送他一把好的!”
李玄一走,老爷子三个儿子急忙走出来,大儿子赵天牛手上果真握着一把沾灰腐朽的长弓。
“快去把孩子们从地窖弄出来!”
赵天牛咽了咽口水,刚刚他躲在后面听到李玄的话,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
“爹!李玄一走五年,大家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没想到他不但活着回来了,还强横如斯!”
赵老爷子浑身一晃,扶住椅子,强装镇定的说道:”按他说的做,把族里的壮汉子都叫过来......靠山村要变天了!“
李玄自然不知道自已随口的胡诌会把赵家人吓成这个样子!
自顾自回到家里。
抱起庭院中的石墩子。
“良玉!舀半瓢水来!”
长刀已满是豁口!今夜杀人,自当将刀磨利。
“倒水!”
李良玉微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的李玄微微摇头。
“今夜,你跟我同去......如何?”
浑浊的泥水倒在石墩子上。
刺啦一声!
李玄熟练的磨着刀,森然刀身与石墩子贴合推拉,发出嗞嗞嗞声。
“大哥,二叔再问你话!”
李溪捂着屁股走到良玉身边。
“我......我不想去!”
铛!
长刀随着李玄的弹动微微颤抖,刀身上的泥水如云波般荡开。
“不想还是不敢?!”
李玄冷着脸,一双虎目狠厉的盯着他。
李良玉哆嗦的更厉害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有更好......”
“好了!”李玄打断道。
从怀里拿出一包糖块,“二叔跟你开玩笑呢!来,这些糖拿去吃,给家里人都分些......”
李玄一手持刀,一手摸着李良玉的脑袋,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