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如意婶在小厨房单扛多久,安姑姑就带了位新人来。
新来的鲁大娘跟在安姑姑身边,一进小厨房就四下环顾,将屋子里上下打量了一遍。
“黄大婶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不休养上几个月恐是好不了了。可小厨房不能少人,侧夫人便从娘家请了鲁大娘来。”安姑姑说着,鲁大娘近前一步,冲着众人点了点头。、
鲁大娘也非京城中人,是前两个月才被招进朱府的。
原本朱氏怎么也不会挑上她,可朱氏最擅做孩童的吃食,故而被选了来。
安姑姑一走,鲁大娘就同如意婶搭上话,无非是问些小厨房要注意什么,侧夫人和小公子爱吃什么。
说完又问起每日的菜单要如何拟,听说是自已定了再由元宵抄写,一并送去给侧夫人。鲁大娘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建议:“我也识得几个字,不如分开写了,再交给安姑姑,如何?”
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如意婶自然不会在意。
她瞧着鲁大娘计较的神色,不由得猜测是鲁大娘不愿意让自已知道每日定下的菜色,想要一鸣惊人。
晚上,如意婶和元宵挨着在房里说悄悄话。
“这鲁大娘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菜单要自已拟,做菜的时候也像是要避着我们似的。”如意婶对鲁大娘这防贼一样的态度很是不满。
元宵道:“是不是鲁大娘有什么独门秘方,怕让人学了去?”
如意婶啐了一口:“稀罕吗?当我什么好的赖的都学?”
因着对鲁大娘心存芥蒂,小厨房的气氛比起从前要紧张了许多。
可过了月余,鲁大娘除开在做吃食的时候习惯避着她们,其余时候都礼数周全、待人得体,空闲时候还帮着如意婶整理丝线。
这一番下来,如意婶也不好再摆脸色,渐渐和鲁大娘相处融洽起来。
除夕之后,原本朱氏要带着五少爷去走亲戚,可这段时间,五少爷总是蔫蔫的,朱氏就让乳母带了他在府里休息。
这日午后,阴了多日的天总算是见了晴,五少爷的精神瞧着也好了些,乳母便叫了元宵一同带着五少爷去花园晒晒太阳。
毕竟还是冬日,乳母和元宵都格外注意,给五少爷裹了厚厚的鹿皮袄子,又带了麂绒的帽子,原本就肉乎乎的一个更是穿成了个球样。
她们顾及着五少爷的身子,走得不远,只在清风院旁边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寻到一处竹树相交、亭台轩敞的宽阔所在。
假山旁边有一带矮矮的朱红栏杆,栏杆下是一丛锦鲤池。天气转寒,池子里的锦鲤早就躲在了石桥之下。
被乳母抱在怀里的五少爷久不出门,乍见到外边也扑腾着小手来回蹬着腿儿要下地。
他十个月的月龄,早就会摇摇摆摆地扶着左右走上几步了。
这会儿乳母也只好随了他的心意,将五少爷放在地上。乳母和元宵一左一右弯腰牵着他绕着池子走了几圈,见他气喘吁吁,元宵怕他累着,只好拿出球来哄他。
“元宵给五少爷扔球好不好?”元宵将球放在手里,来回地抛着。
这球是国公老爷从外边带来的,一共四个颜色,抛起来的时候看得人眼花缭乱,自然也能吸引五少爷的注意。
元宵将球往上一抛,又收了回来,几下就将五少爷逗得咯咯地笑。
元宵见他不再闹着要走路,抛得更加卖力,只是抛球也是个体力活儿,反复十余次,元宵得胳膊也隐隐开始发酸。
一下没注意,扔球得时候歪了手,球垫飞一下扔到了假山后边。
“啊!”五少爷正是看得兴起,眼见球飞了,哪里乐意。
元宵蹲下身子,安抚地道:“好了,五少爷不心急,元宵这就去把球捡回来。”
元宵寻着球刚刚飞走得方向,绕过假山,探着一片凤尾竹往前找。
只是往前走了一会儿,仍不见那只球的踪影。
“不会吧,我力气有那么大吗?”元宵站定,插了腰四下望了望,谁知一转身,就瞧见不远处假山旁边站着身着亚青色素面缂丝棉袍的四少爷。
不过月余日子没见,他的个子就像新春的竹笋窜得飞快,肉乎乎的脸颊也褪去了婴儿肥,显露出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颌线,透着一股子雕塑般的硬朗英俊之色。
元宵虽没见过三老爷和杨姨娘,但是单看二小姐和四少爷清隽如美玉的面庞,就知道他们长相精致气质斐然。
她想了一通,眼见四少爷原本背在身后的手放置身前,手里赫然拿着刚刚自已扔丢的那个球。
原本还在纠结是否要上前行礼的元宵,此刻也无法,只得提了裙子上前。
“四少爷。”
元宵蹲了半身,低着头想到底四少爷在这边待了多久,怎么悄默声的一点儿都没看见他。
“这球是你的?”康允泽举着球,看了眼站在自已跟前的小丫头。
在禅心寺的时候自已就得仰着脖子看她,上次在清风院外边也是一样,这次好像他的脖子不用抬得那么高了。
他抿起的嘴角忍不住悄悄地往上提了寸许,清俊的眉下凌厉的眼眸忽而温澈,瞧着元宵的时候恍若盛了一瓢温温的酒酿。
“是,奴婢陪着五少爷在玩球,不小心脱了手。”元宵说着就伸出双手,等着康允泽将球还给自已。
谁知道她的手伸出去半天,也没等到球放在自已手上。元宵偷偷抬眼去看,却正巧和康允泽的目光对上。
康允泽也不知怎的,方才路过这处听见嬉闹声本觉不耐,可瞧见是小厨房的丫头,就不自觉地停了脚步。
这会儿也是明知该把球还了,却还是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他想,一定是这丫头太会装相了。在禅心寺的时候分明能说会道,可接连两次看见自已都结结巴巴的,再没那日半分风采。
“前日嗓子疼,去了二姐处,见她在喝雪梨党参水,尝了一些果然不错,听说是你给的方子?”
“是,奴婢从前在家的时候,见家里人用过这个方子,说是对喉疾颇有益处。”元宵眼盯着四少爷手里的球,只想拿了赶紧离开。
“你有心了。”四少爷温言说完,才想起手里的球,正往元宵面前递了一些,就被她一把拿了回去。
“多谢四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