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模糊了山川界限,也将康幼璇同崔灏对古琴之赏归于一处。
待到疾雨骤停,屋檐茅草滴下最后一滴雨,康幼璇方如梦初醒,手背轻抚过微微发烫的脸颊:“今日能和公子雨下品琴,实乃幸事。大雨已停,我也该走了。”
康幼璇语罢,福了一礼,起身告辞。
崔灏望着康幼璇离去的背影,可方才康幼璇对着乐曲琴音侃侃而谈时自信的面容却仍浮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心中微微发热。
崔灏一向于男女之情上心思懈怠,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生出爱慕的心思。
半晌,他兀自回神,低声暗道:“不好,怎么就忘了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元宵她们回去的路上生怕再有大雨,顾不得泥点子溅了满身,脚步飞快。幸好回到庄子没碰见什么人,丹仙和元宵关了房门,赶紧替康幼璇擦了身子换上干爽的衣裙。
元宵捧着湿衣才走出门外,就被赶上的丹仙拉了胳膊扯到了廊下的转角处。
“丹仙姐姐?”元宵的胳膊被她拧得生疼,才撤了手,就瞧见丹仙一脸的郑重严肃。
丹仙左右看了几眼,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嘱咐:“方才躲雨的事和谁都不要说,知道吗?”
元宵见她郑重其事,点头保证:“放心吧,丹仙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
丹仙满意地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又吩咐她去大厨房拿了热汤来。
得益于她们回府及时,又喝下了一碗熬得浓浓的姜茶,康幼璇、丹仙和元宵用完晚膳都未觉得身子不适。
丹仙却仍不放心,灌了汤婆子,又换上一床暖被,原想着让自家小姐早些上床歇息,谁知道却等来了五小姐。
“二姐姐!”
康幼宁是第一次来庄子,见什么都处处新奇,晚上在乔漪清那儿用过,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来康幼璇这儿,急着分享自已白日里新鲜的见闻。
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串之后,康幼宁才觉口渴,喝了一杯茶水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二姐姐,下午的时候我正想找你一块儿去看庄子里的小羊呢!你怎么不在?去哪儿了?”
提及下午的事,康幼璇面上顿时有些尴尬,但丝毫未见慌乱,很快便反应过来,又给康幼宁斟上一杯茶:“你去看小羊,我去看梅花了,圻水河边的梅花开得正好,倒是忘了给你带一支回来。”
康幼宁听说她下午出了庄子,撅嘴不满:“好啊,二姐姐,宁儿去看羊还想着你,你却没半分想着宁儿,只顾着自已乐了。”
康幼璇知她小孩子心性,好言好语地哄道:“是了,所以二姐姐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倾盆大雨,遭了报应了。”
“哼,二姐姐惯会糊弄我,若是遭报应,怎的你脸上笑得这么开心?”
康幼宁是无心之言,却戳得康幼璇心里藏着的秘密,惹她脸颊透出羞涩的红晕来。
元宵站在两人身侧,二小姐的点点行迹都落入她的眼里,心中渐渐了然。
并非她敏感,实在是少男少女之间的心心相印的悸动最难隐瞒。说实话,像她们今日下午遇到的那位公子,明明人中龙凤,却待人接物尽是周全温柔,更不提他相貌英俊,实在是容易让人心动的。
只可惜,这个时代,婚嫁之事由不得自已做主。若是二小姐有个心疼她的娘亲还能说上几句,但现在也只能将这份心意埋藏在心底。
元宵同二小姐几日相处下来,知她性格严谨端方,今日下午能与一个陌生男子相谈许久恐怕已经是破戒了。元宵如今再看二小姐的脸色,想她该是清楚此路不通,也并不执着。
也难怪丹仙会特特叮嘱自已不要胡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于二小姐实在是百害而无一益的。
只是情难自持,夜深人静元宵守夜的时候,还是能听见床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翌日。
龙抬头的祭祀比起往年声势还要更加浩大,康幼宁被乳母抱在怀里整个人被舞动的长龙逗得兴奋不已。
便是元宵过惯了现代的节日,也少见这样民俗风情浓厚的场面。
她们这些无甚心事的看得热闹,旁人却自有不同。
康幼璇虽明白和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公子并无可能,但想到他说起今日要来参加龙王祭,,还是忍不住在人群之中寻觅他的身影。
可惜这日圻水河畔实在热闹,人头攒动,哪里能辨认得清。
除开康幼璇,英国公的掌上明珠,府里的三小姐康幼沁也是面色不虞,总是目光不屑地落在大小姐康幼宜的身上。
西三所的两位夫人不慕已久,五少爷一事更是将两院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
说起来这次康幼沁对康幼宜如此不满却是同这事有着不小的牵扯。
虽然五少爷被害一事压了下来,明面上也未对沈氏做出什么处罚,但英国公还是关起门来将沈氏一顿训斥,又让她好好在院中反省。
这样一耽搁,原本沈氏热火朝天地同平阳公主来往的事搁置了下来,结亲的消息也就慢慢淡了。
只是沈氏这头不顺,国公爷为了安抚补偿朱氏,不仅私下答应给朱氏生的康幼宜多加十抬嫁妆,还去朱氏看中的女婿府上亲自说和。
康幼沁气的就是这女婿的人选,竟然是太子太傅家的嫡孙。
她心中一直觉得府中只有自已是最尊贵的嫡女,便是朱氏再受宠,她的女儿也不过是个庶女,再怎么样也越不过自已去。
可在府中自已从出生强到现在,说不准要在婚事上矮康幼宜一头,她心里怎么能甘愿!
她不敢多怨国公爷,只好将一腔不忿都发泄在了康幼宜的身上。
只是康幼宜也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康幼沁毫不顾忌地瞪着自已她早就察觉,心中对她这般幼稚的举动只觉得好笑。
像是逗狗一般地笑问:“三妹妹眼睛怎么了?怎的一个劲的斜着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