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从京郊的猎场回来,康幼璇不仅替她请了大夫,还给了她一盒药膏,那药膏说是宫中太医的秘方,对治疗跌打损伤最有效果。
可康幼璇从没说起过那药膏是康允泽给的。
元宵绕着手绢从灵雨院往回走,她的心理年龄大了康允泽几轮,即便康允泽早慧懂事,元宵打心眼里还是把他当孩子看。
尤其是...
元宵想起康允泽半昏迷半清醒时揪着她的衣角,泣声喊“娘亲”的可怜模样,心也不自觉地软了半分。
她边走边想,等到海棠轩门口的时候,正巧和碧仙撞了个满怀。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连路也不看了。”碧仙被撞得歪了歪身子,没顾上自已,反倒先去看手里提着的篮子。
元宵摸着被撞疼的胳膊道:“碧仙姐姐,你这是从哪来啊?”
“是从夫人那边过来。”碧仙说着,将手里的篮子又提了提,“我得赶紧进去了,这是南边来的水果,用冰镇着,金贵得很!”
“南边来的水果?”元宵看着那被方巾盖着的篮子,似乎闻到了其间清甜的香味。
碧仙边走边掀开方巾的一角,露出里边新鲜的荔枝,显摆道:“这叫荔枝,是岭南的特产,你没见过吧!”
元宵没想到篮子里装的真的是荔枝。
大渊朝不比现代,交通便利,飞机、高铁...想吃什么水果顷刻就能送到。这个时代要想吃到岭南的水果,千辛万苦不知要跑累多少匹马。
要不怎么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不过元宵在国公府待了这么些年,每年夏天寻常的瓜果是不间断的,但荔枝元宵还是头一回见。
碧仙掀开门帘,房里康幼璇坐在窗边临帖,闻声抬头,瞧见碧仙风风火火地道:“小姐,你快来瞧瞧。”
“什么东西值当你这般心喜?”康幼璇写了半日的字,也该站起来活动活动,她搁了毛笔在笔架上,走到炕几边,看了眼上边放着的篮子。
碧仙掀了方巾,篮子里放了冰的凉意扑面而来。
熟透的半绿半红的荔枝颗颗饱满,康幼璇在几年前国公府的家宴上尝过这种南方的水果。荔枝珍贵,即便国公府也是因缘际会偶得一篮,上上下下得主子一人最后只分得几个。
康幼璇因着康允泽爱吃,将自已的那份大都给了幼弟,她只尝了一颗,不过那股甜滋味儿却是印象深刻。
“是荔枝啊。”康幼璇看了那篮子一眼,虽然不大,但分量足足也有两斤之数,比起多年前分到的那一碗,可以说是多了不少。
康幼璇觉得奇怪,荔枝难得,府里便是有,也先得紧着老夫人、老爷夫人,怎的这次分给她这么多。
“小姐怎么不问这荔枝是哪来的?”碧仙还打算卖个关子。
康幼璇闻言抿嘴一笑,遂了碧仙的心愿,问道:“好,那这荔枝是从哪来的?”
碧仙脸上颇为得意,又透着一丝坏笑的狡黠:“荔枝是崔府送来的。”
康幼璇听碧仙那般提问,心中早就有了猜想,听到崔府两个字,脸上不自觉地发起烧来。
原来崔灏的叔父在岭南做按察使,每年盛夏头着人送些新鲜的荔枝进京。崔灏有心,今年特意去信让叔父多送了一些,直接送到了国公府。
“我方才去夫人那儿,崔府送来的荔枝摆了一桌,这都是沾了小姐的光。”碧仙跟在康幼璇身边,被约束着谨小慎微惯了,各院的丫鬟都能压她一头,此番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
康幼璇虽知道碧仙无大恶意,但闻言还是皱皱眉头:“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多张狂无理。”
碧仙也是一时大意,知道康幼璇不喜丫鬟们轻狂,轻拍了一下嘴角,讪讪道:“小姐,是碧仙说错话了。”
康幼璇顿了顿道:“我院里人的一言一行,外人听来都以为是我的意思。有些话咱们是无心之言,可若让旁人听见误会了难免生起嫌隙。家和万事兴,我到底是康家的人。”
碧仙和元宵连连点头,碧仙也不敢再提夫人那边三小姐见了荔枝的酸言酸语。
康幼璇说完,玉指纤纤拈了一颗荔枝。
荔枝壳薄,轻轻一拧皮儿就从底部裂开,露出里边晶莹剔透的果肉来。康幼璇尝了一口,清甜更胜多年前在家宴尝过的那一颗。
康幼璇抿了抿唇,她早知道府里的复杂之处。若她是国公爷的女儿,她也能像三妹一样惬意自在地做个大家小姐;若她是二老爷的女儿,她也能被二夫人庇护得不谙世事,只可惜,她都不是。
她只能一步一步不能行差踏错,可是还好,她熬到如今,就快要熬出头了。
荔枝的甜味萦绕在舌尖,似乎现下除了自已的弟弟,也有个人将她放在心上。
此刻,将康幼璇放在心上的崔灏正在翰林院供职。
这些日子崔灏忙着稽查理藩院的档案,忙得脚不沾地。中午时分叫了翰林院附近的小食随便对付了一口,等到夜晚掌灯时分才忙完走出翰林院。
崔府离翰林院不远,崔灏这日便是步行归家。
只是他才走出翰林院,就被人叫住。
“崔灏!”
崔灏扭身回看,就见身后一十四五岁的少年骑在马上,抓着马鞭朝他一指。
崔灏拧了拧眉,抬眸看去,只见马上那个少年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下,一双杏眼闪动着清冽的光芒。
只是这个少年面貌陌生,自已好像不认识他。
“这位小兄弟,你找我?”
吴绮月在翰林院门口等了崔灏半日,好容易见到了他,没成想这厮竟好像一点也记不起她来了。
吴绮月清丽的容颜现出些恼怒的颜色,收起马鞭,没好气地说道:“探花郎好差的记性,前些日子才一起在林子中有过命之交,这么快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吴绮月这般说起,崔灏才恍然大悟,笑了笑拱手歉然道:“吴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