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第一世的这段记忆，黎灿甚至会应激。
她会发抖，会哭泣。
但此刻，她想认认真真梳理一下。
因为那一世她被卷在漩涡里，处在风暴的中心，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甚至有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前世的那一天，她先是到了学校以后，感到同学都在对她议论纷纷。
中午，程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
对她说，她去年的特优生资格被拿掉了，学校还准备给她记大过。
程老师一贯爱护她。
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脸色很差，尽显疲惫。
“为什么？”她吃惊地发问。
程老师却说，为什么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黎灿讶然。
下午还在上课呢，就有人来教室门口叫黎灿，说让她去教导处一趟。
她去了。
教导处那个小老太太，一言不发，表情冷到了冰点。
然后，啪地把一张不大的纸片，拍在黎灿面前的桌子上。
“一年以前，就是坐在这个位置。”
“我跟没跟你说，让你和他断了？”
教务处主任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担心的就是这样的事发生！”
“你不听啊！”
黎灿被这氛围和一惊一乍弄得有点毛骨悚然。
她低头看向那张纸。
那张纸，有一张A4纸一半那么大。
一开始，她完全看不懂那张纸上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
那是一张，她做了某项手术的病历单。
再仔细看，她才发现那项手术竟然是。
终，止，妊，娠。
“这个是哪来的？”黎灿难掩内心的吃惊，问。
“你别管哪来的，是不是事实吧。”教导主任说。
“不是。”黎灿否认。
然后抬头，用愤怒的双眼看着对方。
“你说不是，是吧。”
“这种事你以为瞒得住？你以为能随便否认？”
对方的说法，让黎灿根本不知怎么接话。
“这个是从哪来的！”
“这是假的！”
黎灿只能继续强调。
还没等黎灿拿起那张纸，教导主任已经把纸拿在手里。
然后她说了一些话，黎灿记不清了。
意思是说，她教导主任不会随便仅凭一张纸，就给她安这么大的罪过。
她已经去核实过了。
对方诊所一开始还以“不能透露患者隐私”为由，不予回应。
她用了些方法，让对方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后，对方诊所默认了。
对方默认，确有其事。
还说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黎灿害怕，不敢去正规医院，找个小诊所，完全在意料之中。
“不管你怎么调查了，可这是假的呀！”
黎灿依然坚持说。
“好，我也希望是假的！”
“那你到正规医院，去给我拿一个报告来，证明这上面说的不是事实。”
“我就相信你。”
“我还会在全校面前给你撤销处分，给你辟谣。”
证明什么？黎灿脑子已陷入麻木。
证明我没有，怀？
我没有，打过？胎？
她也不知道医院是不是能证明这些。
但是。
为什么要向他们证明？
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我却要到医院，拿一份能证明我的清白的报告？
回忆到此处的黎灿，拳头紧握。
她觉得就算是今天，已历经三世的她，还是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
她不会去医院查体！
这看似是向别人证明自已的清白，却让她蒙受更大的侮辱！
是对全体女性的侮辱！
要知道大清早亡了啊！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这是诬陷！”
“你应该去查，谁这么歹毒，竟然诬陷你的学生。”
“而不是在这，让我证明！”
发出这些呐喊的，是今天的黎灿。
而那一世的少女黎灿，已急得流下眼泪，她委屈地说：
“这是假的！”
“凭什么让我证明。”
*
放学路上，黎灿神情恍惚地走着。
已经生疏了两年的赵晶晶，此时出现在她身旁。
赵晶晶没说话，只是陪黎灿走着回家的路。
走了许久，黎灿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赵晶晶。
她想说些什么，对这个自已曾经最好的朋友。
但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黎灿，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
赵晶晶平静地说道。
黎灿终于绷不住了。
她抱住赵晶晶，放声大哭。
*
那一天放学到家，父亲黎增熙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表情肃穆。
黎灿看到爸爸，心中忐忑。
她猜那小老太太不会和他爸说，事情还没有搞清楚。而是会告诉他那个肯定的结论。
即使那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但她好怕要向父亲解释。
她本来就几乎没有和父亲谈过这种问题。
黎增熙在学校，接到电话听闻那个消息，确实沉不住气了。
回家的路上，他努力平复着自已的愤怒，震惊，错愕，失望。
其实，他最大的愤怒是对他自已的。
或者说是一种悔恨。
他当初就应该以更加激烈的手段，把这两个孩子拆开！
他看到女儿进门的那一刻，想要训斥她的心情瞬间没有了。
他看到自已的女儿，黎灿，那么瘦。
那么小，就要经受那样的手术。
她一定怕极了，但却不敢告诉他。
可她确实做错了事。大错特错了。
黎增熙突然想起自已的妻子韩露。
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黎增熙慨叹自从妻子过世之后，他这个当父亲的就少了一个和女儿沟通的桥梁。
他似乎少了很多对女儿的关心。
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和她聊起那些事，聊起那个男生。
如今，这个无力的自已，竟然眼看着女儿被伤害至此。
“要是你妈妈还在就好了。”
黎增熙忍不住感叹了这一句。
然而这句话，听在黎灿的耳朵里，却成了最为扎心的一句话。
这句话仿佛是在说：让你妈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为什么要提妈妈……
少女黎灿顿时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冷热交加。
她匆匆冲回自已房间。
关上了房门。
黎灿就这样在冰窟窿里待了一夜。
她的枕头被泪湿了。眼睛肿成鸽子蛋。
她感到父亲不信任她。
程美华老师也对她失望了。
在学校，同学都在议论她。
她本来就已经受够了。和褚航在一起以来，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负面的焦点。
还有，穆子言，会怎么看自已。
第二天，黎灿从房间里爬出来，她才终于鼓足勇气和黎增熙说。
那个病历是假的。
她根本就没有。
黎增熙看着女儿的眼睛，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黎增熙心里想，如果没有，固然是好……
那但是，这件事就更加人神共愤了！
是谁胆敢陷害我的女儿！
损毁她的名誉！
老子要让他牢底坐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