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悦会馆。肖德宝的私人会客厅。
肖德宝在欧式宫廷风沙发上随意坐着，面前是肖磊两手交握恭敬站立。
肖德宝示意儿子坐下。
“小磊，”肖德宝操着烟酒嗓，“刚才人多，你不说也罢，现在跟你老子不用藏着掖着。” “你投资那位黎灿黎小姐的公司，是不是因为看上她了？”
肖德宝太了解儿子，他这些年从来没有管过钱，只会大手大脚地消费。旗下这么多公司，一家也没有交给他打理。他根本就没有投资的兴趣和头脑。
肖磊一对眼睛瞪得滚圆，上下嘴皮打起架来：
“爸，这这个话可，可千万不能随便说啊！”
“黎灿是穆子言的女人！”
哦？
肖德宝脑海中浮现出穆子言那张清冷凌厉的少年面孔。
他没想到是这样，竟有一丝失望。本以为儿子这次物色佳人的眼光终于进步了。没料想，如此有远见卓识，胆大心细的女子，竟是被穆子言那十七八岁的小子抢占了的。
肖磊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自已就算再有色心，兄弟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碰的种种。
肖德宝暗忖：是我多想了！这样的女子岂是你小子能搞到手的。
这女子可是一块干事业的好材料啊。谁家得着，那都是捡到宝了。
看来自已注定是处处都要比他穆强逊色一筹了。肖德宝摇头，自嘲轻笑。
他穆强，性子虽散漫了些。偌大的企业，说变卖就变卖了。正值壮年就隐退，陪着夫人每日养花弄草，竟要做个闲人。
可他那儿子，穆子言，自幼就不同于其他孩子。
肖德宝用了这些年的血泪教训总结出来：孩子长成什么样，根本不是父母教养的问题。
那穆强和邢美婵对穆子言从来是放任不管，但那孩子自小就自律恭俭，沉稳内敛，回回考试都是第一。
他对肖磊呢。早年管得多，发现这孩子变得怂得不行。后来撒开手，又变得顽劣得不行。
肖德宝算是已经看透了这其中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天生如此，即如此。
他倒是不指望肖磊以后能执掌肖家。但毕竟是自已的儿子，肖德宝希望他后半辈子无忧。
“最近和穆子言联系得还多吗？”肖德宝欠了欠身，挪动一下僵麻的屁股。
“多呀，一直都有联系！”肖磊说。
“挺好，你们从小玩到大，这份情谊难得，千万别疏远了。”肖德宝眼神向远放空。
上一个时代，他是这些人的领路人。下一代，要有新的领路人了呢。
以后他的宝贝儿子，说不定还得靠着穆子言！
肖磊不明就里嗯了一声。
*
穆强和邢美婵西海岸的家里。
邢美婵随性地穿着度假风的衬衫短裤，在后院的菜园剪了几串番茄。
番茄还有点范青，没有全熟。邢美婵看着实在新鲜动人，忍不住采摘下来想尝尝鲜。
她把番茄拎去厨房，随意用水冲了冲，捏了一个最红的塞到嘴里。嗯，还挺清香呢。
她又捏了一串到客厅。见穆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小碎步贴过去，把报纸推向一旁，旋即面朝一侧坐在了穆强的大腿上。
“尝个番茄，”邢美婵把玲珑小番茄塞到穆强口中。
穆强露出满意笑容，用手搂住腿上女人的腰。
“强哥，”邢美婵柔声问：“给子言的钱都预留出来了吗？”
“都到位了，”穆强眼眉上抬，“你还不放心呀？”
“没有，”邢美婵微微弯唇，“这个事你不要怪我多嘴，我还是比较传统的。”
“知道。这是天经地义嘛。”
“嗯，”邢美婵颔首，“虽然从小没把子言带在身边，做了半辈子的潇洒父母，但往后，要留给子言成家立业的东西，是一分都不能少掉的。”
“所以说，这种事情我还是传统思想。子言上大学的基金，结婚的房子，车子这些。这都是最起码的。这样就算我们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了，他还是能安居乐业的。”
穆强咧开大嘴笑，露出健康白牙：“你就那么盼着我们一无所有了？”
“这怎么能说是我盼着呢……”邢美婵轻轻噘嘴，没再说下去。
穆强知道，邢美婵在做最坏的打算。
他穆强对自已有自知之明。他心血来潮做过的事情很多。比如，一拍脑袋加入肖德宝严重亏损的公司。肖德宝那会儿给他的工资都开不起。他去了，两年把公司扭亏为盈还赚的盆满钵满。
比如，在肖德宝正风生水起之际，他却选择离开公司，创办云霄集团。从一个打工人，摇身变成创业者。动辄千万的广告费砸下去，全都是要还银行的债。那几年做生意，完全是豪赌。
妻子邢美婵一直静静陪他度过所有生死一线的时刻。她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一句都没有。也正因如此，他觉得要让妻子过上她理想的平淡生活了。叱咤风云之时却选择退隐江湖，他竟然说到做到了。
可这一次，他又心血来潮了。
岁月静好的日子虽然已经到手，他的妻子这次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调侃自已肯定没有心脏病，健康得很，才经受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扑腾。
邢美婵对于穆强的心血来潮已经习以为常。女人的直觉本就灵，这次来西海岸所谓“定居”，她一开始就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自已选的男人，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反正日子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今天有新鲜的番茄，就吃新鲜的番茄。
*
穆子言拉着大件行李，回到了位于银杏湾十六楼的家。
屋内一尘不染，想必是穆子言出国期间邢美娟叫人打扫过了。
穆子言到浴室，简单冲洗掉旅途的劳顿，将行李箱摊开，物品一一拿起查看，归位。
首先是一个装在白色纸袋里的物件。里面有一个稍有分量的小盒子。那是给黎灿的生日礼物。
开学后不久就是灿宝贝的生日了。那天他在当地一家大型商场看到，就买了这件。预备到时送给她。
这件只是生日礼物。其他各种大大小小，还有许多给灿宝贝带的东西。比如这件。穆子言抿嘴笑着，想象着她穿它的样子。
男生突然感觉有了反应。
这是又联想到哪里去了。想起了前一夜在福城的酒店，她“帮”他的场景。
他有关于他们在一起的那段前世记忆，不过那段仓促就结束了。没有下文。
现在，他又有了一段新的记忆。他很开心。反反复复回味着。
与此同时，也很忧心。
灿宝贝说要到大学以后，这倒是与前世的情形没两样。那……还要两年。
昨日被她帮过之后，他获得了暂时性的满足。那种满足太难忘了。他可以想见，这两年的日子对他将有多折磨。
他决心从此以后，还是要和灿宝贝保持一定物理距离，否则身体上的煎熬，他受不住。
再往下翻，是父亲穆强给他的两本书。英文的。说是国内还没有译本。让他能看懂多少算多少。
书的分量在他手里，沉甸甸的。一定很精彩吧，里面的内容。他颇为期待。
父亲在这几日也给他讲了很多创建云霄集团时经历的故事。那些故事的精彩程度，光是听都让人心潮澎湃。
但相信父亲亲历时，一定没有这般泰然，每次都是过山车般命悬一线的感觉。
父亲见他对投资感兴趣，给他在漂亮国的股市开了一个账户。
父亲问他手上有钱吗。
他说有50万。
父亲问他哪来的这么多。
他说从初中开始，每月给他的一万块生活费，他没有花钱的地方。
父亲先是有些吃惊，随后顿了顿。说那就当再给他添50万。核15万美刀打到他交易账户里，让他先练练手。
父亲还问他，想不想去漂亮国读大学。
这个问题，穆子言也不是没想过。但首先想到的就是，又要和上一世一样，和灿宝贝分隔两地了吗？他不喜欢。
他和父亲说再看吧。内心想的是，如果灿宝贝也能一起去，他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