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你都知道眼前的少年也许跟鄢遗是一种东西。
……至少都不是正常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终究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你实在是太好奇了，你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他？才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放过你。
娃娃脸无辜地笑了一下，他的神情莫名让你联想到了之前的裴斯羽，你打了个冷颤，不愿意去想那种最坏的可能。
“璎璎不是想见我吗，我就来见璎璎了呀。”
他的话让你感觉到荒谬，你什么时候说想见他了？
“璎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我消息，难道不是想见我吗？”
他一脸疑惑又迷茫，歪着头的模样让你想到小时候的裴斯羽，他那时也是玉雪可爱得像个福娃。
他的话也是变相承认了，他就是之前一直给你发骚扰短信的那个人。
……
难道他是鄢遗？
是鄢遗的话，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似乎也非常合理。
但你总觉得不像。
鄢遗是活了几万年的邪神，他在你面前向来狂妄自大，独断专行，总而言之像个暴君。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最后一次问关于他身份的问题，娃娃脸偏了偏头，目光看向你。
“璎璎想知道吗？”
“那就跟我一起死吧。”
说着，娃娃脸突然将车撞向一边的围栏，你们此时已经在了大桥之上，撞破围栏之后底下就是滔滔不绝的江水。
你没想过他居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在坠落的过程中，一切仿佛都变得极为缓慢，你清楚的看见娃娃脸从前座与后座中的空隙中钻到你身边，然后死死地抱住你。
一声满足的喟叹。
“璎璎，你真是不知道我来到你身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莫名低了下去，藏着些你读不懂的情绪，但你已经无暇顾及，因为冰冷的江水已经灌入了整个车内。
你感到十分惊恐。
你还不想死在这里。
“你放开我！你疯了吗！你自已要死的话不要拉上我！”
娃娃脸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在笑你这个时候还在侥幸天真。
他捧起你的脸，在江水蔓延上来之前虔诚地吻了上去。
一触即分，然后他像灰尘一样四散开来，消失在了你面前。
而你漫入水底，沉入无边黑暗。
……
“……怎么样，她还好吗？”
“还行，应该是救上来的时间比较及时，再晚个半分钟她就会淹死在水里。”
年轻的青年医生扶了扶鼻梁之上的黑框眼镜，语气平静。
高大的警官先生拧着眉看着病床上你昏迷的身影，他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你居然是亲眼目睹你掉入江中的场景。
他还记得六年前，他刚从警校毕业进入警局实习，有一个才刚上高中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进警局里报警，那个小女孩就是你。
那时的你被不知名的人骚扰，帮助你调查的正是季融，到最后你们也没能找出到底是谁。
而季融因为实习期到了被调到了别的地方，你们就此再没有见过面。
季融以为会忘记你，忘记那个因为被骚扰导致精神劳累的你，忘记你即便疲惫但依旧清纯明亮的双眼。
但事实是，当他在岸边看见水里挣扎的人影时，他就认出来了你。那一瞬间甚至身体快过脑子，他已经跳下了水。
你为什么会突然掉进水里？
季融调了那段路况的监控，发现驾驶座上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中年男人，当开到大桥中央的某一段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情，然后不受控制的操作者方向盘撞向了护栏，于是整辆车都掉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这让他想起了城中心的一起车祸，就在上午的时候，一个大学生正在路边行走，却被一辆小轿车撞到，而那辆小轿车的司机也是在看见了什么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之后才会往旁边撞。
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大学生是你的“表弟”，你们俩甚至目前住在一起。
这不禁让他觉得你是不是被什么仇家盯上了，否则你们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危险？
季融心下思绪百转千回，他看向一边的赵医生，“上午送来的那个大学生现在怎么样了？”
赵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平淡：“已经脱离了危险，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他反应快得很，车在撞过来的时候就往旁边翻了一下，否则现在可不只是撞伤这么简单。”
还有半句话赵医生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个大学生简直像是预判了车会撞过来一样，往旁边翻的角度不偏不倚，正好是会被撞伤，但又不会伤的很严重的位置。
季融点点头，“麻烦赵医生先在这里照看一下姚璎，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赵医生：“好。”
季融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仍旧昏迷的你和赵医生。
赵医生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市一医院的主治医生， 平日里戴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平白无故看起来像是大了一轮。
他探究的目光落到了你的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新物种一样稀奇。
“姚……璎？”
你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有些怪异，他似乎念不准这两个字，一字一句学着方才季融喊你名字时的模样，念得不伦不类。
他弯曲了一下手指指节，只觉得喊你名字时有种久违的酸胀感，像是心里被棉花填满，饱胀又空空荡荡。
而你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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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醒过来的时候，身体虚弱到仅仅是睁开沉重的眼皮就已经耗费了你许多力气。
你看向病房另一侧靠着墙站得笔直的青年，微微勾唇笑了笑，果然，那时在水中迷迷糊糊看到的身影不是幻觉。
真的是季警官。
季警官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当年你束手无策时是季警官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因为没能帮你找到那个人，所以他对你总是一副愧疚的模样关照有加，像一个大哥哥一样。
季融的敏锐力让他在你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发现了，但他只是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垂眸沉思。
他还不确定到底是你身边有想要害你的人，还是要害裴斯羽，又或者是凶手就是冲着你们两个人来的。
你看见季融在思考的模样，也没有贸然出声打扰他，你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你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见过他了，季警官比那时候要成熟得多，你眼尖地看见季融脖侧有一道伤口，只剩下疤痕，但仍旧刺眼。
也许是他做任务时伤到了。你叹息一声，为再次与年少时无比信任的警察哥哥相见时是这样一种场景而感到些许无奈。
你浅笑起来，但声音气若游丝，“季先生，好久不见了。”
季融闻言抬眼看你，他浑身正气，面容坚毅，只要看见他你就能感受到一阵安心。
他轻笑一声，“怎么不喊季哥了？”
你怔了怔，轻咳一声别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谢谢你今天又救了我。”
“姚璎，警方调查了一下你的资料。”季融缓步朝着你走来，最后在你床边摆的凳子上坐下，“你失踪了四年，突然回来之后却遭遇了这种事情。”
他忽然凑近，你们的距离变得极为近，你不适应地低下眼，但季融只是替你掖了掖乱动而没盖好的被子就抽身离开。
“璎璎，”他这样喊你，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也是和那时一样的目光认真，“你告诉季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是那个发短信的人吗？”
你颤动的眼睫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你明明没有对上季融的视线，却好像被他看穿一般，一种委屈的情绪从你心口漫开。清泪从你脸畔滑落，你哽咽一声，“……嗯。”
季融的脸沉了下去。
“那时在车里，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是要去看裴斯羽的情况的，他上午出了车祸。我拦了一辆车，但坐上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你的眼中忽然浮现出那个娃娃脸少年的身体像烟花一样炸开在你面前的情景，蓦的住了嘴。
不……他不是人，他也是和鄢遗一样的怪物。
就算警察来调查也没有用的，你不可以把季融拉进来，如果他也想杀了季融怎么办？
你的话音顿了顿，季融正在拿本子记录着些什么，你没敢对上他的眼神，你怕自已接下来隐瞒他会被他发现，“那辆车似乎有点古怪，司机一句话也不说，怪怪的。结果到了桥上的时候，他突然将车冲向护栏。”
季融点点头，跟监控里拍到的差不多，不过那名司机至今下落未明，跟上午那起车祸不一样的是，上午那个车祸的司机直接当场死亡，而这个司机却是掉进河里就无影无踪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警方派了救援队去打捞，目前还在打捞中。
季融确定这两起事件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要对你下手。而你失踪四年的事情也依然令人怀疑，季融不确定你是不是被什么黑恶势力集团给盯上了。
“这四年璎璎去做什么了？”
季融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又来了。
这个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问题，只要有人问起，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你闭了闭眼，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季哥，我不想说，我好累，想再睡一会儿。”
季融很久没有听见你喊那声“季哥”了，他没想到再次听见是在你转移话题的时候。季融苦笑一声，应了声“好”。
他说他就守在外面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直接叫他就行。
你露出一个笑，“好，谢谢季哥。”
季融出门后，你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就被轻声推开，你警觉地睁开眼睛。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白大褂医生，他乌黑的头发乖顺地贴着脸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平淡无波澜，你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却突然警铃大作。
太像了。
像极了四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鄢遗。
那种温和到不会让人产生警惕的气质，那双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的漆黑双眸，镜片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伪装得无人可知。
你往后缩了缩，抵触的情绪很明显。
赵医生拿着你的病历本，没管你是什么反应，淡淡地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摇了摇头，迟疑着问他：“那个……我想问一下，我的弟弟裴斯羽他怎么样了？”
“裴斯羽？”赵医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上午送来的那个大学生，“暂时脱离了危险。”
他看你连忙要下床的动作，淡淡出声，“怎么？你自已才刚死里逃生，就要去见他了？”
这话怎么听着醋里醋气的。
你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太像鄢遗了，并不是长得像的那种，而是那种气质。
他会是鄢遗吗？
你没回答他，只是问裴斯羽的病房在哪里。
医生静静地盯了你几秒，然后带你去了裴斯羽所在的病房。
你推开门，病房里只有裴斯羽一个人。裴斯羽正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如纸，安静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你很久没有见到过他这副模样了，倒显得有点像小时候那个样子。
你想，睡着了的裴斯羽还挺可爱的。
正要轻手轻脚离开的你看见病床上的裴斯羽睁开了眼睛，于是你坐到他的床边，问他感觉怎么样。刚才那个医生就站在你的背后，不远不近的看着你和裴斯羽聊天。
裴斯羽瞥了医生一眼，就专心地回答你的问题。他说他感觉没事，除了身上有点疼之外。
你有些自责，你就算再怎么傻，也该想到上午出的车祸和你有些关系，肯定是那个少年干的，如出一辙的手段。
你的愧疚展现得明明白白，裴斯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勾起了唇角。
打了瞌睡就正好有人送枕头。
他真是要谢谢黎泽了。
你嘱咐了几句裴斯羽，大致是让他在医院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找你就行。
裴斯羽乖乖地点头，看向你的目光带着几分依赖，“姐姐会经常来医院陪我吗？”
你点点头，毕竟你自已也在医院里住院。
你转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腿一软，裴斯羽还没来得及扶起你，你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是医生扶住了你，他见你站稳，就松开了手。
但你却起了鸡皮疙瘩，这种感觉……
裴斯羽却察觉到了你的不对，他也顾不得装病，坐起身来握住你的手，“发生了什么？”
医生扶了扶眼镜，“你的姐姐在来看你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掉进了江里面。刚刚才抢救过来，醒来没多久就来找你了。”
裴斯羽怔愣地看着你，你安抚一笑，表示自已没有事情。
“姐姐……出车祸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裴斯羽的声音艰涩。
你说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说了也是平白无故惹他担心。
医生这时候说你的身体还需要静养，现在应该躺回病床上，而不是继续在这里站着吹冷风。
你让裴斯羽在这里好好休息，便回了自已的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