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啦!”
庞府火房外,婢女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但见往日用于做饭的火房,彼时浓烟滚滚,将成火势。
“人呢!人呢!快来人啊!”
婢女很是慌乱,大呼小叫,俄而咬牙冲进那火房之内,想看那火房值班的下人都去哪了。
院门后,隐藏在暗处之人精准的给婢女脖颈处来了一记手刀。这婢女昏倒之前,隐约见到了地上躺着几个熟悉的厨子身影。
石砚玉猿臂轻舒,纵跳间爬上屋檐远去。
时值入秋,天干物燥,又有秋风吹拂,火借风势,这火房转眼便火光冲天,并向周遭蔓延,惊动整个庞府救火。
石砚玉的计划却未止于此,他拿着从火房得来的火折子,趁着庞府众人去火房救火之际,又四处点火,这才重返东梨园。
............
啪啪啪!
庞耀祖朝前方于残忍的搏杀游戏里最终活下来的乞丐拍手叫好,毫无人性的张狂大笑,他是那尖锐的公鸭嗓,笑声十分难听。
左右下人亦是逢场作戏的奉承而笑。
那存活下来的乞丐瘫软在地,气喘吁吁,脸上因杀人而生的惊恐未退,渐而被狂喜所替代。
“我活下来了!”乞丐忍不住振臂高呼。
见此景,庞耀祖的笑声戛然而止,复变得阴冷凶戾,翻脸比翻书还快。
“大虫!”他叫了一声,正对着小哑巴龇牙咧嘴的恶犬便转头狂奔而至,近前摇尾讨好。庞耀祖抚摸着爱犬,而后朝那存活下来的乞丐一指,道:“去!咬死他!”
令下,恶犬毫不犹豫的扑向乞丐,疯狂撕咬。
那乞丐完全懵了,直至犬牙撕裂皮肉,剧烈的疼痛方叫他恢复了几分清醒,而后惊恐大叫:“不!庞公子,你答应过我的!我赢了,我杀死了他们。你说过最后胜利者能活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无声,任那恶犬撕咬。
“好!好!对,大虫,就是这样咬他。”庞耀祖复张狂大笑。
当中一个下人看着乞丐的尸体冷笑着摇头,心道:“愚蠢的东西,你们只是供公子取乐的玩具,居然还妄想活着。”
正当其时,外头冲进来三两下人,大声喊道:“公子,不好了,府内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闻言,那婢女仆从皆是一惊,唯有那庞耀祖不满道:“只是一场火而已,又不是我爹死了,吵吵什么!敢扰本公子雅兴,你想喂狗不成。”
“不是啊,公子。不是一场火,而是多处起火,府内人手不足,想跟公子借一些人帮手。而且此次起火诡异,恐有贼人作乱,还望公子多加小心。”进来的下人虽然害怕,但形势危急,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庞耀祖顿时暴怒:“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跟我走!本公子要抓了那贼人喂狗。”
“公子,现在形势不明,小的认为您不宜妄动,以自身安全为主,救火抓贼之事交给我等下人即可。”有人建议道。
庞耀祖一想也是,他如此金贵怎能冒险,便挥手让众人离去,独留两个信的过又有拳脚在身的仆从和一条恶犬护身。
府内有变,这胖子也没了取乐的心思,躺在太师椅上摇晃,同时晃动狗绳让小破帽和小跛脚狗叫。
屋檐上,少年杀心澎湃,纵身跳入院中。
“什么人!”
其中一名仆从反应及时,厉喝出声,回应他的是一根金针,穿脑而过。他所谓的拳脚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公子快跑,贼人诡异!”
另一名仆从惊声提醒,冲向那身形瘦小的少年,倒也衷心,近前一拳砸下。
石砚玉举臂格挡,不动如山,再主动撞上前,腰间寒芒乍现,一柄锋利的匕首递出,刺穿仆人的腹部,连捅数下。
这仆人于惊骇和困惑中死去,他很是不解。仅是一少年而已,怎么有比他还强的力量。
“大虫!咬死他!”庞耀祖的命令这时才至,后转身而逃。
恶犬疯狂扑来,十分骇人。
然而石砚玉已将盘衣针召回,复甩针击杀恶犬,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臃肿的庞耀祖,一拳击在其后背。
这胖子便吐血倒地。
恶人自有恶人磨,庞耀祖也体验到了什么是死亡的恐惧,不禁屎尿横流,翻过身痛哭流涕:“你不能杀我,我姐夫是张枣,是仙人……我给你钱,求求你饶我一命。”他先是搬出靠山,又以金钱买命,扯下腰间圆鼓鼓的荷包举着示意。
哪怕他已看清面前是个没他高大,甚至是他平日里极为鄙视的小乞丐,却依然肝胆俱裂,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没有任何犹豫,石砚玉甩出匕首,精准刺中庞耀祖的脑门,力道之大使的刀身完全没入,只留刀柄在外,结果了这畜牲的性命。
少年出手之凌厉,杀伐之果断,在极短的时间内终结了战斗,全程无有一言。
此时庞府乱做一团,东梨园内这点小小的异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石砚玉拔出匕首,用庞耀祖昂贵的锦衣擦去血迹,再夺来那圆滚滚的荷包塞入怀中,之后拖着这肥胖臃肿的尸体回返。
小跛脚和小破帽早已吓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惊恐的望着那拖着尸体走来之人。实则他们觉得来人身形熟悉,形似自家坑哥儿,却不敢相认。
印象中,坑哥儿可没这么厉害,也没这么……凶狠残忍,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所以,当看清石砚玉面容之时,二人脑门如遭重击,呆立当场。
“小破帽,我好像看到坑哥儿来救我们了……我这是死前的幻想吗?”
“不是。坑哥儿也死了,我们而今在地府。”
二人茫然自语,然后各自就被赏了一耳光。
石砚玉无奈道:“都清醒点,是老坑我救你们来了。”
“坑哥儿,真的是你。”
“呜呜呜~,我们还活着。”
感受到那熟悉的声音,脸颊真实的痛感,两个小乞丐总算确定自已还活着,是坑哥儿来救他们,由是抱头痛哭,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说不完的委屈和酸楚。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想哭等逃出庞府再哭。当然,如果你们想留在这里等死,我也不介意。老坑我对你们可是仁至义尽了,为了救你们独身闯这庞府,杀人如麻,连命都顾不上了。”
石砚玉割断二人脖颈处的狗绳,然后把匕首塞给小破帽,吩咐道:“去把小哑巴救下来,我先处理一下这些尸体。”
小哑巴第一时间认出了石砚玉,神经不再紧绷,放松后晕了过去。
小破帽和小跛脚既感动又羞愧,同时心中有诸多不解,但知眼下并不适合感恩和询问,听命行事。心中有了主心骨,二人就连那鞭痕给予的伤痛都感觉轻了不少,动作麻利。
石砚玉则是先摸尸两个仆从,获得了不少铜钱,再将院中尸体都丢到厢房内,便掏出火折子引火,毁尸灭迹。
虽然他确信没人猜到是他出手,但小心点总没错。
随后,石砚玉背起小哑巴,带着小跛脚和小破帽出了东梨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奔往那庞府后门。
庞府之人都被吸引去救火了,四下又多是黑灯瞎火,四人逃跑的很顺利,途中虽难免撞上几个倒霉蛋,却也顷刻间被石砚玉以盘衣针击杀,未走漏消息。
一行人出了庞府后门,穿行于纵横交错的巷弄之中,小心躲避着被庞府火灾惊动的其他百姓,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回到城东。
之后,又去往老滑脚住处。
“老家伙,人死灯灭,想来你也不在乎什么入土为安。”石砚玉同样点燃了这里。
............
贼人作乱,火烧庞府。
这一惊天消息在白烟城内引起轩然大波,百姓们纷纷赶去围观。
只见得那往日奢华精致的大宅院,将近一半都焦黑坍塌,空气弥漫水汽和火灰交织的味道,十分刺鼻。
庞员外领着一大家子,在大院外头哭的撕心裂肺,对前来慰问的白烟城主大喊着一定要为他做主,抓住贼人,判个凌迟之刑。
白烟城主勃然大怒,下令封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势必要抓住贼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喂,听说了吗?那作恶多端的庞耀祖死在了火灾中,和一群下人乞丐烧在一处,连他妈都认不出哪副是他的骨架,只能将所有骨架都敲成灰,随便在城外找个山沟沟埋了。”
“我看啊,这庞家的火灾就是庞耀祖引来的,叫他为非作歹,定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自食恶果。”
“哈哈哈,这是好事啊!来,陪一杯。”
“你们说,那贼人究竟是谁?长的什么模样。”
“这有什么好猜的,那人定是正义凛然,剑眉星目的大侠,至少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一拳能打死人那种。”
“兄台乱言,你怎可把我想做那贼人模样。”
“......”
“你们都是乱猜。要我说啊,那贼人十有八九是个乞丐,你们不知,当夜除了庞府外,另有一个残废老乞丐的住所也被烧了,两者必然有联系。我猜......”
他话未说完,立时被人指着鼻子耻笑,便涨红了脸说不下去。
人们宁愿相信庞府火灾是万恶的土匪所为,也绝不相信卑贱的乞丐有那个胆子和能力。
查案官差却是对乞丐们进行重点盘查,毕竟线索太明显了。不过官差们受固定思维影响,只认为贼人扮作乞丐,而不认为老弱病残的真乞丐有作案的能力,关注点在成年乞丐上,从而忽略了石砚玉四个小乞丐。
毕竟,四个毛都没长齐,营养不良的小屁孩有那杀人放火的能力?
这事不论怎么想都很扯。
查案官差对于乞儿园内石砚玉四人的盘问,只是胡乱踢几脚,搜刮小乞丐们‘仅有’的几枚铜钱,扬长而去。
当然,庞府服侍庞耀祖的一些下人隐约猜到了或许跟小乞丐有关,因为在东梨园挖出的骨架里没有小孩。不过他们都很默契的闭嘴,没人吐露实情,也没有那个胆子去说,一是怕惹祸上身;二是怕被贼人报复。
混口饭吃而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庞耀祖那畜生确实该死。
封城数日,城主府一无所获,于是随便抓了一些不顺眼的乞丐顶罪,草草了事。
............
这日清晨,白烟城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人来人往。
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大的背着个竹篓,混在人群中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