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才收回目光,心情跌落谷底。
……
沈遇转过身,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跌坐在地的姜琳月身上,几步上前,居高临下。
“啪”的一声,一份文件掉落在地,就在姜琳月的跟前。
姜琳月无神空洞的眼眸晃了晃,视线终于落在那份文件上,合同两个字大刺刺地印着,她忍不住勾了唇冷笑,又是合同。
她拽紧了手上的医疗说明,心脏仿佛被命运无情之手揣紧,让她透不过气,姜哲心脏病晚期,再不动手术,性命危在旦夕,可手术费后面接着的那一串零,让她冷汗直飚。
曾经她是星海电子集团的千金,这些钱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如今她一无所有,是否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弟弟生命缓缓流逝?
“唯一能帮你弟弟的东西,你别无选择。”沈遇斜着眼,在眼帘微遮的眼眸之后,暗光微闪,情绪莫名,从他住进姜家起,这样的场景就注定将来的某一天会发生,而他自己,也别无选择。
沈遇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部分光线,黑暗笼罩着她,又冷又寒。姜琳月唇微微牵动,没有看沈遇,伸向合同的手微微颤抖,她自然明白这份东西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是……陷阱。
可的确如沈遇所说,她,别无选择,她眼睛闭了闭,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份合同。
应该说……卖身契。
“你继续住在姜家别墅,你的一生只能为我而活,如果,你想救姜哲的话。”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说出来的话犹如二月寒霜,令人冻彻心扉。
说是姜家别墅,但其已经过到了沈遇名下,屋子已经不是姜家的了,他只是这样叫而已。
好歹算,给姜家留了面子。姜琳月讽刺地想,她忽地抬头,视线直直扫入他黑黑沉沉的眼眸,曾经这双眼睛会温柔地注视着她,给她无限勇气,而如今,她只从里面看见了深沉,以及一丝莫名的恨意。藏得很深很深,只是一闪而过的思绪。
很细微的,可她捕捉到了,直视着他的眼眸,数秒,说出口的话带着她自己意想不到的颤抖,“笔给我。”
沈遇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冷酷,他随手一甩,笔掉落在地面上发出轻轻脆脆的声响。
姜琳月三个字便落在了合同的最后一页,跟以往那份股份转让书毫无二致,情景高度重合,亲人逝去的痛又重回心底,她抿着苍白的唇,只希望姜哲能好好活着。
当初她救不了父亲,如今她定会尽全力让姜哲活得好好的,这便是她现在还活着的动力。
沈遇弯腰接过签好的合同,只是捏住合同的指尖不可避免的发白,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别的思绪,他目光稍微颤了颤,落在姜琳月三个字上的时候,瞳孔轻缩,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复杂的想法代表了什么。
同样可避免的,有了些许愉悦,可表面平静如初,他视线偏移,落在姜琳月的脸上,秀气的圆脸,曾经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梨涡若隐若现,只是现在再也看不见了。
“按照合约,晚上六点前,我必须在家见到你的身影,否则,后果自负。”他神色自若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病房。
姜琳月面无表情,直到他离开才从地上爬起来,地面冷冰冰的,膝盖早没了知觉,可她心思全然不在这身上。六点,她抬起手腕,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姜家完了,她也被变相囚禁,呵,自由?没她弟弟的性命重要。
她安静地替姜哲捏好被子,姜哲的眉目还没长开,少年的相貌多少跟她有些许相似,闭着眼安静的时候尤其明显,细长的睫毛轻垂,投下的影子打在眼睛下方,皮肤细腻得像个女孩子。
也苍白得不像个孩子,先天性心脏病,让这个原本活泼的孩子变成了沉默寡言,不肯接受外界的少年。
姜琳月垂了眼,半遮半掩之下,是悲痛欲绝的目光。
忽地,一道身影快速走来,“啪”得一声,扇巴掌的声音。
……
一阵静谧,姜琳月几乎愣在原地,她连人是谁都没看清,便被人扇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吃惊地看着来者,是她认识并且不算陌生的人——白玟玥。
空气中伴随着急速跑动后喘气的声音,白玟玥瞪圆了眼睛,白净的脸庞透着满脸的愤怒,胸口正因为喘气而一起一伏,是个有料的女人,长长的黑发瀑布般披落,衣着妆容无一不精致,她瞪着姜琳月,仿佛面前的人是天大的仇人。
“你再敢动沈遇一根毫毛,便不再会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警告你,离沈遇远远的,不然,有你好受!”
刺耳尖锐的声音仿佛仍然在耳边回响,姜琳月甩甩脑袋,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姜哲的病床旁,碎了一地的陶瓷渣子,伴随着娇嫩的鲜花,显得支离破碎。床上的人昏迷不醒,只有轻缓的呼吸声、医疗设备冷冰冰的滴滴声。
可瘫坐在地面上的人却险些失去意识,姜琳月用仅存的力气抬起左手,摸了一把太阳穴的位置。
那里刺刺得疼。
她的双眼已经被血水模糊,连带着瞧自己的手,都是血腥的。她定定地看着摊开的左手,不是因为眼前的鲜血影响了视线,而是的确是满手鲜血。
呵。
姜琳月感受着体温的流逝,连呼救的力气的没有。她无力地放下左手,顺势摸了下口袋,手机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难道她就这样死去?
想起刚刚白玟玥的事,她便觉得讽刺,那个女人,扇了她一巴掌还不够,临走居然还推了她一把。
那一下手劲足得把她整个人推倒,撞到了姜哲床头的柜子,她倒在了床边,陶瓷花瓶被冲击得摔落在地,正正砸在她脑袋上。
开了花,血红色的,还带血腥味。
但正常人起码能站得起来,但她却失去了行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不停地流,而做不了任何措施。
只是因为,她……不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