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李过大宅
李来亨灰头土脸地进了中堂，一把扯下头盔，狠狠摔在地上。
“砰！”
屋内，李过正襟危坐，手里摩挲着一枚玉扳指。
“怎么回事？又让崇祯跑了？”
李过斜睨着李来亨，语气冰冷。
李来亨满脸怒容，一拳砸在桌子上。
“朱慈烺！卑鄙小人！就知道使诈！”
李来亨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
“又是设伏，又是骗人，没完没了！”
“每次都是在城墙上，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娘的，还有，他手底下的火炮，跟下雨似的！”
李来亨挥舞着手臂，比划着当时的情景。
“弟兄们都倒在炮火下了！”
“北京城头上，都没有他手底下的火炮密。”
“我也大大小小打了几年了，就没输的这么恶心过。”
他猛地停住脚步，朝向李过。
“义父，你再给我些人马，我一定生擒了他！”
李过放下玉扳指，冷笑一声。
“不长脑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就知道蛮干！动动脑子！”
“这里是北京，天子脚下，大明好歹也经营了三百年。”
“没有那点人望，不是开玩笑吗！”
“你怎么就不会和朱纯臣打配合呢。”
李过指着李来亨的鼻子骂道。
李来亨嘴里无话可说。
这时，朱纯臣躬身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过，然后跪倒在地。
“将军，皇城的情况，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朱纯臣低着头，声音颤抖。
“卑职完全按照将军的吩咐，想活捉崇祯。”
“夜里，他们两次想组织突围，我们都没有让他们出去。”
“本来都好好的。”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李过，咽了口唾沫。
“可是，朱慈烺太狡猾了。”
朱纯臣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他先是用杜勋骗开了城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然后又骗了安定门参将，那参将居然在城墙上被射杀了。”
朱纯臣说到这里，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还组织士兵狙击李将军。”
“等我赶到的时候，他人已经撤走了，根本找不到，崇祯也突围了。”
李来亨听到这里，怒火中烧。
“朱纯臣！你连自已手底下的兵都管不住！”
“你他娘的还是大明的国公，世代练兵。“
他指着朱纯臣破口大骂。
朱纯臣吓得连连磕头。
“将军息怒！真的不是我无能”
“实在是，实在是.”
“朱慈烺不配当皇子。”
“朱慈烺下令，所有欠饷的士兵，都可以在皇宫里自已取五十两以下的财物冲抵饷银。”
“这哪能是人想出来的办法。”
他战战兢兢地解释。
“现在皇城里已经乱套了，镇守皇城的士兵根本无法调动。”
朱纯臣的声音带着哭腔。
“卑职也只有几百亲兵。”
李过听到“皇城里自取财物”几个字，猛地站起身来。
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好大的魄力！”
李过突然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带不走的，居然全送给底下的士兵，真舍得！”
他又开始踱步，手指敲击着桌面。
“好强的阳谋！”
李过自言自语道。
“这太子同意的冲抵军饷，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肯定乐意，不拿白不拿。
上官根本管不了，要管普通士兵直接撂下武器走人。”
“再管的严，内部就会先打起来。”
“没有了底下士兵支持，你们这帮人根本就没用了。”
“钱老子发，不用你们卖命。”
“绕过你们的手，直接解散了军队。”
“准备投诚的军队，这下直接打散了。”
“高，实在是高。”
李过再次停下脚步，目光深邃。
“不对，还不止于此。”
“好会恶心人。”
他冷笑一声。
“皇城里好多东西都值五十两以上，只要拿肯定想拿得多，谁能拦得住。”
李过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凝重。
“如果现在派人阻拦，必然有冲突，影响攻城大计。”
“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拦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不拦，闯王进了城，皇宫里啥都没有，空荡荡的。”
“你说闯王可如何给老兄弟们交代。”
“就一个空荡荡的皇宫。”
“这是啥，这不是打脸吗”
李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好深的算计！”
他长叹一声。
“目前看，拿下北京问题不大，但是治安将是个大问题。”
“皇城的军队拿，太监、宫女肯定也拿，时间越长，京城能凑热闹的都会去拿。”
“刚好现在可是没人管。”
“明朝没人管，我们也没人管。”
他挥了挥手臂，语气焦虑。
“肯定是一锅乱麻，到时候抢劫必然成风，可是如何是好。”
“这可是要当都城的。”
李过痛苦地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李来亨和朱纯臣还没有想到这么多。
听完只觉得脑袋疼。
实在是朱慈烺不配当皇子。
太狡猾、太坏了。
“不行，就杀。”
“谁动手，谁抢劫，就杀谁。”
李来亨也是在气头上。
“愚蠢，抢劫的人多了，都是什么人，穷人，原来当兵的，和你我一样活不下去人。”
“那就是大乱了。”
“我们是要建都，当王朝的，胡闹。”、
李来亨也意识到自已说错了话，索性闭上嘴。
李过猛地睁开眼，眼球布满血丝。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来人！”
李过吼道，声音沙哑。
一个亲兵立刻闪身进来，单膝跪地。
“传令下去！”
李过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把太子朱慈烺允许士兵皇宫自取财物冲抵军饷的消息.”
“散布给北京城德胜门的守军！”
亲兵领命，迅速离去。
李过来回踱步，皮靴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股夹杂着尘土和血腥味的冷风灌了进来。
他转身，看向另一个亲兵。
“用信鸽，将此事禀报闯王！”
亲兵领命，飞奔而出。
李过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城防图，最终停留在北城门。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李来亨和朱纯臣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来亨，崇祯多半会从北边突围。”
李过指着地图上的北城门，语气低沉。
“盯紧北边城门的守军，哪个不愿意投降，哪个就是崇祯！”
李来亨咬了咬牙，眼中凶光毕露。
“义父放心，崇祯插翅难飞！”
李过转头看向朱纯臣，眼神锐利如刀。
“朱纯臣，收拢你的部队！”
他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尽量把参与此事的人控制在皇城内！”
“然后尽量把皇宫城门关住，隔绝内外，不要让事态扩大。”
朱纯臣浑身一颤，连忙点头哈腰。
“将军放心，卑职一定照办！”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快步离去。
李过走到桌边，拿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烈酒顺着喉咙流下，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