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不见,张将军似乎苍老了很多。那个老顽童式的帅气老头儿,沉默寡言了。
这神态,让我心里又不安起来。高官厚禄,没有战事,夫妻和睦,还有什么忧心的?
“张将军,我想问问她。”
“坐吧,吃着聊。”张将军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张将军的桌上是简单的小菜,还有微微焦了看起来很结实的玉米面饼子。
“啊,不好意思啊张将军,又过来吃您饭。她呢?”
“她走了!”张将军的话很歧义啊,走了?去哪里了?江南夫家的祖籍?封地宁州郡?
“她死了,孩子也没保住,是个男胎。埋在了江南吴家祖坟。”张将军终是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流。我的白月光就这么死了?
“您看到了吗?会不会是假死?”我脑洞大开。
“皇上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报纸上没报道罢了!人家吴家有祠堂的。我的乖孙女,是我第一个孙辈。你知道吗,我第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原配夫人生的,也年纪轻轻死了。是将军府的大小姐都不能善终吗?我想去看看她,那边埋的人是吴家老家的人,她都不认识,我公务在身去不了。”
“哦哦,是真的啊?您节哀。”我很失望,真的盼着像电视剧那样来个假死。不然我们一块儿来的,宁郡主你走了,我怎么办?
“小张,你要是能去江南,帮我看看她。”张将军望着我。
我想说,将军大爷,我是外国人,你都不方便去,我能随便去?但又不好意思反驳。我也许能去江南吧,圆了张将军的一个心愿。毕竟这是她爷爷。
“她,埋在江南哪里?”我问张将军。
“实际不是江南,算江东吧,会稽山上,东侧。会稽吴家很有名的,听说附近有个明德道观。你过去打听找找看。”
“我试试吧,我争取去一下。”
怎么争取呢?当然是求大明皇帝。
银子是个好东西,我用银子加铜钱,直接拿到了大明朝江南旅游签证。
大明皇帝同意我以个人身份游历江南,还派了一位刘丛公子跟我去,实际就是监督我。我想说,叫江南给钱还是怎么的。吴家的老乡们不是江东杰瑞吗!那么喜欢自称江南呢?
再说我的同伴儿,刘丛?那么耳熟呢?我去,这是大太监刘瑾的第二个养子。当初为了追我的白月光,他还跟我有点儿过节儿。
没有高铁,只有船,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向南,追随着宁郡主的气息。
我和刘丛,大眼瞪小眼。你尴尬吧?我也尴尬啊,为了我自已旅途愉快,我得跟他搞好关系。
“刘公子,其实吧,咱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你看,读书时是国子监校友,现在又一起去江南。”
“你看,我对外说是个王爷,实际也是苦命人,爹死了,娘也护不住我,跟你差不多苦命。”
“刘公子,咱们可以成为朋友,好好游历江南。”
刘丛并不买账。
“我是干爹派出来监督你的。你说京城生活那么好,因为你到处蹦跶,我跟你出来受罪。”
“我为啥去江南,你不知道是吗?还不是为了宁郡主!你不是也喜欢她吗!现在看,我没看出来呢。”
一个大概率已经死去的宁郡主,让我们放下争端,彼此理解。刘丛低头沉默了。
“我,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呢?但她什么家世?我什么家世,说好听叫一声刘二公子,实际上背地里笑话我的多了去了。你倒是家世好,但我们中原人称呼你们鞑靼,这可不是什么好词。人家宁郡主,可以嫁成皇亲国戚,何必要低头看我们?哎,只是没想到,她红颜薄命。”
“刘公子,以后我们好好的相处吧。虽然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但我们都是至情至性中人。一起看看沿河风景,一起去祭拜郡主。”
“嗯,你说的是。”
大船一路沿着水路,到了山东济宁。这是个大城市,我们下船到陆地上走走,住住客栈,不然整个人都觉得晃荡。到了济宁,肯定要拜孟子。然后,偶遇了熟人。
他是当年谈互市时那个白胡子老者孔大人。
“二王子张公子?你是刘公公的儿子?”他认出了我们。
“喔,孔大人,这是您老家?不对吧,孔家不是在曲阜吗?”
“出来串亲戚。我岁数大了,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享享福。我女儿嫁到了这里。你们,来家里吃饭啊?”
“不了不了,太麻烦了,我们就在这儿拜拜孟子,买点物资,上船继续赶路。”
“这是去哪里?有差事?”孔大人问。
“没,就是私人游历。去会稽山祭拜宁郡主。大明皇上不放心,让刘公公的二公子刘丛陪我来。”
“唉……”孔大人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你们去吧!不远送了。”
路过宁州,这里仿佛也有宁郡主的气息。这里曾是宁郡主的食邑,被称为宁州郡,随着宁郡主的香消玉殒,又改回了宁州。烟花三月下宁州。果然是个风景优美的富庶地方。我们稍事休息,继续赶路。
吴家的老家祖坟,在会稽郡。
会稽的县令很会来事儿,早早带了官员女眷随从在码头上迎接我们。
“二王爷,刘公子!给二位接风洗尘了。
这是知道我和刘丛跟大明皇帝关系近,巴结讨好呢!
照例是先吃饭,然后安排住宿。县令又来了,带着两个女子。女子怀里抱着琴。
“二王爷,刘公子,这是下官给二位选的琴女,您笑纳。”
腐败啊腐败!
等等,有一个琴女有七分像宁郡主!什么情况?
“你叫什么?哪里人?”刘丛也发现了,先指着那女子提问。
“民女姓王名贤女,是会稽人士。其实我是宁郡主。”女子说完,我惊讶了,这是同名撞衫了?
我开始脑补:宁郡主死了,又穿越了,成了琴女,我们再次重逢,成就美好姻缘。
“你知道理工大学吗?”我问她。
一句话问得两个琴女和刘丛一脸尴尬。
“理工大学是什么意思?”长得像宁郡主的琴女问。
“理工大学是什么意思?”刘丛也问。
她,不是她。
“下去吧,不需要伺候。”我发话了,县令一挥手,两个琴女款款退出去。
我想静静……静静是谁?我只想静静。
第二天一早,我们跟着会稽县令去了会稽山东麓。道观,祖坟,宗祠,张氏,都在。宁郡主她那么大个人,就剩下两个字——张氏。
吴家的祠堂里,摆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张氏女不止一个,但只有她与众不同。
祖坟距离宗祠不算太远,墓碑上刻着吴门张氏郡主,我挖了个坑,把二王子外祖母传下来的镯子埋在了坟前。
宁郡主,我和爷爷都很想你。
对不起,我来晚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无处话悲凉,终于明白这诗的意思了。
另一边,北元大汗震怒了!
“跑了?去了大明?还去了大明的江南?”
“他去寻那个汉女郡主的坟墓了。”
“无法无天!召他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随行官兵有探子,他给北元大汗汇报,我的行程太离谱了。
最后的结果是,北元大汗通过官方,找了大明皇帝,召我回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