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如今却仿佛相隔千山万水。
柏凌的脸上写满了孤寂与落寞,眼中透露出的渴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急促向前的几步是他能靠近的极限距离,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他们面前,让他骤然停下,不敢轻举妄动。
阮檬心里明白,柏凌找到这里,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只想变成鸵鸟一样,逃避这个问题,欺骗自已不去面对。
柏凌不动,阮檬也不动。
作为见证最多的局外人绘荧却如临大敌。
以他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再结合贝利坦星的所见所闻。脑袋里构想出衣冠禽兽上位者强迫身世可怜雄兽仔,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苦情戏码。
绘荧感觉心跳加速,肌肉紧绷。他尽量降低存在感,手中不经意捻起一缕毒烟,用余光时刻掌握着周围的动向。
他不想也不应该破坏墨芮斯大人的计划。
但这一次,他暗中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已强烈的意愿。即便会被墨芮斯大人惩罚,即便会被罚去偏远星系为大人圈养疯兽,即便会被揍得一个星月都下不了床,他都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所幸,柏凌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精力去管他。
“吱呀”一声,斑驳的院门率先打开。
赫维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身系围裙,额头还有没完全拭去的汗水。
最先看到大门正对的柏凌,赫维尔诧异了一瞬,随后第一时间看向阮檬的方向。见她安然无恙,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契约的羁绊让他察觉到阮檬到来,却迟迟不进来。这让他预感不妙,急忙撂下手中活计匆忙查看,果不其然……
“哥哥!”
阮檬看到赫维尔,顿觉峰回路转,拨云见日,不顾一切地撒腿向他跑去。
柏凌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拦,却又克制地握紧了拳。决意来到这里的时候,柏凌就对此种局面有了预期,只是没想到萌萌回来得这样早。他担忧的同时,又疯狂地嫉妒赫维尔得到萌萌如此牵挂。
看到阮檬信任又依赖地向自已跑来,赫维尔小小的惊喜之后便雀跃地咧开了嘴。
他抬手在阮檬发顶怜爱地揉了揉,安抚她紧张担忧的情绪。
靠近赫维尔身边,阮檬安心很多。
知道这件事是因她而来,赫维尔无条件对自已好,但他的存在不代表要永远为她做挡箭牌。
下定决定后,阮檬与赫维尔并肩而立,冷漠又倔强地与柏凌对视。
这样的眼神毫无疑问深深伤害了他,柏凌觉得无数刀光剑影向自已扑面而来,可他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躲过,就这样全部都深深定在悔恨的刑具上,反复鞭笞。
痛苦、愤怒、不甘、幽怨、后悔……
种种情绪最终汇集成一句急切又卑微的请求。
“萌萌,我们之间肯定存在误会,请你给我解释的机会!”
只是碍于还有局外兽在场,柏凌所能表达的非常隐晦。
“ 当初离开是为你寻求一个更加舒适安稳的环境……”
最初的开始,因为自已基因加速暴动,又因为斐铎糟糕的家族关系, 他只打算将萌萌托付给斐铎,在贝利坦星平凡度日。
后来的后来,他更想独占萌萌,与她隐居荒星,双宿双飞。可他更知道萌萌的光芒不会被轻易掩盖,而他也不应该为了一已私欲桎梏住她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的权利。
为此,他精心谋划,并为了巩固自已的地位,同意斐铎入队,为他即将建立的新家做准备。
只是没想到,短短数个星日事情竟会变得无法掌控……
是因为他太贪心了吗?明明已经得到了萌萌的爱,却贪得无厌的想要更多。
“更舒适的环境?”阮檬闻言讥讽一笑,“是隐瞒身份,将我当傻子一样玩弄吗?是将我丢给斐铎,任由他将我抛弃火场吗?是你与他人联姻,而我身份不明四处流浪逃亡吗?”
阮檬声音哽咽,语气激动,像是终于将积攒已久的委屈嘶吼出来,彻底宣泄。
一声声痛斥像刀子一样扎在柏凌心间,他喉头发紧,星辉般的眼睛此时也浸满了泪水,像是一汪苦水,将落不落,倔强地停留在眼眶。
他口中不断呢喃。
“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东西……”
吧嗒嗒一瞬间,滚珠子似的泪水夺眶而出,柏凌白皙的皮肤染上浅红,额角有青筋隐忍地突起。
他胸膛剧烈起伏,侧身仰头以手掩面,可水渍划过下巴,滴在衣服上、青石板上、飘落在地的洁白花瓣上,绽开一片片哀伤的痕迹。
柏凌所说,阮檬似懂非懂,但赫维尔早已明白。
出逃之后,在星舰上看到那次新闻, 他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与维奈斯的交易,恰好提供了足够便利的调查条件。
他一面穿梭忙碌完成任务,一面暗自深入调查线索。
奇怪的是,那位传言自小寄养外星球,终于回归首都星的卡利特亚家族雌性从未出现过在公众视野里。有说她其貌不扬、资质平庸的,也有说她貌若神女、天赋异禀的,更有甚者说她与柏凌相识于危难之间,情定终身,发誓绝不另娶的……
他想他大概知道什么了。
这次回来,他一直纠结,是否将猜测告知萌萌。
怕她不欢喜,也怕她欢喜,更怕她空欢喜。
好在柏凌找来了……可惜柏凌找来了……
赫维尔心中情绪五味杂陈,他没有卑鄙隐瞒,也没有违背自已的心意,但是酸楚就这样倾盆而下,将他完全浸湿。
“还是进屋说吧!”
赫维尔无奈苦笑。他深知此事必然是要有个结果的。
像是忽然想起不远处还有个兽人,他神色凝重站在那里观望了很久。
“那位是阿元的同学吧,抱歉,可能要你在外面稍等一下。”赫维尔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柏凌,“我们有些家事要处理。”
柏凌倏忽一瞬看向赫维尔,眼中惊讶又复杂。
后者拉着阮檬走向屋内,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