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一个激灵,赶忙后退了两步:
“别,嫂子。”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方静勾起嘴角一笑:“你问。”
张硕试探性道:“如果我选择听你的,我表哥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还有,他是江州市长,手握高权,我这么跟他作对,我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方静放下酒杯,目光平静:
“你嫂子我有办法把他扶持到今天的地步,自然而然也有办法送他回到地狱,你以为张启明是怎么当上市长的?”
“靠他那点城府?呵,不自量力。”
“在你眼里,他或许是个庞然大物。”
“但在我眼里,他只是个缩着脑袋的胆小鬼。”
“一旦被我抓到机会,我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硕再次试探道:
“嫂子,你真的已经对表哥死心了?”
“对。”
“也不打算继续辅佐他了?”
“是。”
“一找到机会,就想让我表哥彻底下台,永无宁日?”
“……不错。”
“那表哥这个市长没了,接下来谁会坐这个位置?”
“如果你喜欢,表嫂可以让你坐上去,只要你听话,乖巧。”
“当真?”
“当真!”
咔。
一道按钮声响起。
在方静那疑惑的目光下,张硕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将其举在了面前,语气有些微颤,但更多的是镇定:
“嫂子,刚才你跟我说的所有话,我都录下来了,我可以保证,一字不差。”
方静的脸色,从先前的自信,缓缓变得面无表情,紧跟着又泛起一缕难堪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硕吸了口气,强忍着内心的胆怯,一字字说道:
“嫂子,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笨。”
“如果你真能那么轻易掰倒我表哥,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想招揽我,只不过是觉得,我已经在张启明那得到了初步的信任。”
“假如能好好利用我,我一定会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
“对吗?”
方静没有说话,只是那张天然媚意的脸庞,抽搐了两下,变得更加难看了。
但张硕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眼里,多了一抹……震惊。
“我并不恼火,嫂子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连打算跟他势不两立的决定,都对我全盘托出,这就证明我的投名状,没交错。”
“……投名状?”
“没错,投名状。”
张硕嘴唇微颤,眼神却很坚定:
“那天我挡枪的事,不是巧合。”
“我知道有人要杀方馆长,我是故意过去的。”
“这一枪,是我心甘情愿用命换的。”
“也是我送给嫂子你的……”
“投,名,状。”
包房里,很冷,很冷。
方静从来没觉得,这空调这么冷过。
可当她抬头看去,面板的度数并没有变化,是人体最喜欢、舒适的26度,处在这个温度下是不会觉得冷的,最多感觉凉快。
为什么会这么冷?
她猛然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已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一个22岁的年轻人,居然能够把事情算计到这种地步,居然能够拥有比肩三十、四十岁之人的城府,甚至犹有过之!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回想起来,自已22岁在干什么?
坐在父亲的药材铺里,帮着那些病人拿药,却因为分不清楚药材手忙脚乱,连遭到患者辱骂,她都唯唯诺诺,不敢还击。
可偏偏眼前这个叫张硕的男孩。
他敢坐在自已面前。
说出这样一番话。
“张硕……”
“好一个张硕。”
“你的投名状我纳了,从今天开始。”
“我非你培养不可。”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
也没有再试探、说服。
方静十分干脆,下了决定。
可现实往往没那么顺意。
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张硕却摇起了头,将桌上的录音笔拿起来,咔嚓一声,掰成了两半,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拉拢我,嫂子,我也知道,我有这个本事能被重用。”
“可我也知道,自已的前途,就和性命一样,总要握在自已手里。”
“或许说完这番话,你会觉得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一辈子烂泥扶不上墙……”
张硕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可刚才听完你说的一番话,嫂子,我猜你只是把我当成了第二个表哥。”
“先培养,再利用,用够了就随手可弃。”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变成第二个表哥,第二个张启明。”
“我不想让自已的选择,变成一种命令、一种任务。”
说到这。
张硕站了起来,转身就想走出门。
方静立马起身,语气紧绷:“你现在这样,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张启明的傀儡!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张硕脚步一顿,回头笑道:
“现在是没有。”
“以后呢?”
嗡嗡嗡。
那一秒,那一瞬间。
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化,方静仿佛回到了婚前那年。
她对着张启明怒目而视,大骂他为何不自量力,非要跟惹不起的大人物对抗,而不是选择屈服、低头,向方家求援。
那时的张启明,穿着得体的西装,却是个名声平淡的副区长,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甚至因为脾气太犟而屡屡犯错,遭到组织的冷落。
明眼人都在说,他这辈子恐怕是到头了。
加上方静的质问。
他最终选择了低头。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张启明就再也没法在方静面前,挺直那个属于自已的腰脊。
偏偏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年轻人,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选择。
现在是没有。
以后呢?
或许用尊严换取前途,在多数人看来是一件值当百倍的事,张硕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自大到了极点,谈不上聪明和理智。
可在方静眼里,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场景。
那是张启明身上,仅仅只出现过一刻半晌的“朝气”。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张硕已经离开。
桌上的酒瓶,垃圾桶里两半的录音笔,还有那萦绕在耳边的对话,都让这个成熟多年的女人,出现了一些不自信。
“老板,要不要帮你做掉他?”
“我们收钱不多,很划算,也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