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房门能不能上锁？”
“有锁。”
“从里面锁还是从外面锁？”
毛太铭一脸了无生趣地动筷子，一边抬眼看了看她。“从里面锁。放心，我不会半夜钻出来偷袭你的。”他特别强调，“提不起那种兴趣。”
大乔闹了个大脸红。她倒是希望他夜袭，然后她就可以逮着他狠狠揍一顿出气。“那间门下面怎么还带着一间小门？”看着象个狗洞，但是比狗洞又略小。
“那样方便我变成猫的时候进出。有锁，从里面锁，放心，变成猫也不会夜袭你。”
大乔想揍他，猛然注意到一件事情。“变成猫？变成猫难道你变不回来？”开玩笑吧？天尊哎！
毛太铭不急不缓地夹菜吃饭，根本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大乔讪讪地刮一下鼻尖，夹自己的菜、吃自己的饭。
“有时候不行。”
大乔抬头，对面不动如山，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说。他鼓起腮帮子慢嚼慢咽，半边脸如同增了一点婴儿肥，隐隐带出些可爱的气息。没人说话。大乔复又埋头苦吃。
“……有时候控制不住，变成猫就变不回来。”
大乔猛地抬头，这一次她没有听错。毛太铭确实在说话。可是他说话的时间总是与大乔竖耳聆听的时间堪堪错过。这一回大乔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下一句。
静悄悄的屋里，时钟滴嗒滴嗒，间歇混有碗筷轻磕的声音。
“……特别抑郁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变身。”
她吓了一跳，这次抬头与毛太铭对上了视线。对面人五官精致，漂亮得象尊瓷娃娃，长发象厚绸柔缎般垂于身后。不言不语的时候，只有唇形在细细咀嚼时微微变幻，腮帮小有鼓动。仔细端详，可以从漂亮无邪的猫眼眼底窥见一点点懊恼的痕迹。似乎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敞露心声。
大乔心头微微一拱，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又痒又撩人。
“你光吃饭不吃菜怎么？”毛太铭主动夹了一筷青菜叶放进她碗里。
大乔宠辱若惊：“啊，谢……”
“听说你们虎族最喜欢吃肉，一不小心就会吃成个膀大腰圆的的水桶。这可不好。现在灵界流行男壮女瘦，你到底是只母老虎，不减减肥怕是更没有男人敢看你一眼了。你看看我，这段时间在外流浪，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人都瘦了三圈，与壮型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样吧，以后每一餐肉给我，青菜给你；蛋黄给我，蛋清给你。好吧？”
大乔：“……”好你妹！瞎了我的狗眼以为你是好人！
“不过你这地方真冷清，你一直是一个人吃饭吗？”
大乔的“不”字还含在嘴里，前门就“叮铃”响，有人闯了进来。两个人同时侧头望过去。小乔探进来一个脑袋：“姐，我……”她看见了帅哥，后面的话自动消音，然后她又带关门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踌躇地站在门口。
又有一个神色冰冷身材高挑的职业女性走上台阶，眼睛落在小乔身上，一手搭在门把上。“小乔你也过来蹭……”和小乔一样，职业女性打开门看见帅哥，默了片刻又退回去带关门。两个人面对面的沉思着，都是一副纠结着要不要进来的表情。
大乔一个箭步窜过去拉开门，唯恐她们两人跑了。“小乔，贺婷，来啦？一起吃饭啊。”说完她得意地回头昂昂下巴：看见没，大小姐还有人陪吃饭的。
猫太萌哧的发出一声气音。
餐桌气氛变得更冷了。贺婷和小乔干巴巴地拿着碗筷面面相觑，她们既不敢轻易往左边看一本正经的大乔，也不敢轻易往右边看神色慵懒的大帅哥。电视机开着，新闻联播主挂端着一贯中正平和的语调读着稿子，略显枯燥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先生怎么称呼？”小乔望着姐姐说。这么做实在是不礼貌，可是那边稳坐一方的异性散发着强烈逼人的光芒，坐在近前的几个人里除了大乔有些眼瞎，其他几个人都无法给予直视。
“鄙姓毛，名太铭。太子的太，碑铭的铭。”
现在还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吗？小乔感觉小小地穿越了一把时空。
大乔注意到贺婷持筷的手顿了顿。她微微叹气。贺婷明面上是小银行营业厅的大堂经理，其实却是二百零七岁的鹤族帝君，和她一样，同属夜行者。因为职业的关系，两人来往亲密，算得上死党。象小乔这种人虎混血小妖，没听过毛太铭的名字很正常。毕竟是隔壁鬼族的太子爷。但贺婷不一样，她成为夜行者已经有近两百年的历史，资历比大乔要深得多，不可能没听过毛太铭。
“婷婷，听说你前两天出差了。这次出差还算顺利吗？”
“嗯，只是把两个贪污公款的人找出来。还算顺利。”
两人打哑语。
小乔奇道：“婷姐，你是银行大堂经理也要出差？”
“嗯……上级安排。”贺婷含含糊糊地回答。猫太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向稳重大方无所畏惧的贺婷这个时候却缩了缩肩膀，似乎在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面积。
小乔一无所知，嘟了嘟嘴。“现在社会水深着呢，到哪都是吃人的领导。女人都要掰成汉子用，一个女汉子要当成三个劳动力使。”
这么有感而发？大乔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喷。“你们领导又安排你做什么了？”
“去仓库盘点！天知道财务为什么要去仓库盘点。仓库不是有仓管吗？干嘛还要财务月月派人去盘货？”小乔愤愤地说，“而且我还是个实习生！”
大乔笑了笑。“财务主要监管公司各项资产，难道仓库里的存货就不是资产了？实习生又怎么样？既然被安排到财务室实习，你就是财务室一员，领导分配的工作不要报怨。趁着是实习，即使出了错也有人帮你顶着，好好学一些东西。”
小乔若有所思。“难道我该去学习盘库？”正儿八经地说，那是仓库管理人员才做的事。大乔顿了顿又说：“要是实在不喜欢这份工作，你也可以试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小乔喜欢的是画画。但是光画画并不那么容易找工作。大乔言下之意就是让小乔放手去做画画，没钱的时候在自己这里拿就行了。小乔脸一下垮了。
“姐！”她匆匆忙忙地扒完碗里的饭，娇嗔道：“我知道了，我自己正在衡量呢。”符家女儿一向独立惯了，小乔也是如此。拖累姐姐的事，她是不愿意的。
“我吃饱了。”三个人同时放下筷子。
剩下猫太萌先生还在慢条斯理地吃。三个人大眼瞪着他，看他慢吞吞地嚼、咽、夹菜、撮口饭……众目睽睽之下，他好意思吃得这么……咳，优雅吗？猫太萌在尴尬的冷场气氛里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一副大爷我是来享受的模样。三个女人同时有默契地起身。贺婷按习惯去吧台后面找茶叶准备饭后一杯闲茶。大小乔则开始收拾碗筷。
两姐妹龟缩进了厨房，小乔才忍不住出声：“姐，这人什么来历？”王霸之气测漏，压得一众宵小无法吱声。
“你干嘛不当他的面问？”
小乔微微涨红了脸。“不行啊，我从没见过有这么强气场的人。不知为什么，光是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把头低下去，完全不想和他对视。”灵压！大乔咬了咬牙。小乔只有真人大圆满的实力，还差一点才能触碰到帝君门槛。没想到少一级实力，竟然会给小乔造成这么强的影响。
“这半个月你就不要过来了。”大乔嘱咐说，“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还得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
小乔瞪大眼。“他也是夜行者？”她指了指外面。
大乔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会，说：“差不多。”
“难怪。这么一说，他实力比姐姐还要强吗？”小乔眨了眨眼，问道：“是因为四号坪小区发生的跳楼事件吗？”
大乔心口急跳两次。小乔到底是妖，有时候直觉比狗鼻子还灵。既然姐姐没有否认，那就是猜得八九不离十，小乔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事还没解决？”
“差不多……”又是一声极其含糊的回应。这次，大乔是真的迷茫。哪怕猫先生已经给她兜了一个底，她也品味不出后续还会有什么事情值得警戒。在她看来，徐静姝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就是断尾龙爷突然冒出来。实在绕不开龙爷，她还可以厚着脸皮去找上级调解纠纷？这事儿再怎么闹，也不可能捅到广覆天尊面前去，不然龙爷也好丁老也好，何必辛辛苦苦地瞒着天尊把徐静姝藏了一百八十年？
“大乔！”前厅里突然传来贺婷尖厉的叫声。大乔攥着个没洗干净的盘子冲了出去。她第一时间反应是猫先生喜怒无常恐怕趁她不在的一空档里和贺婷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冲突……没想到咖啡馆里一片死寂，只有新闻联播里淡淡无奇的声音平铺直叙地读通稿。
贺婷独占了一个角落，目光粘在电视上浑身发抖。
“怎么回事？”小乔从姐姐身上探出半边身子。她比她姐还更早一步顺着贺婷的目光看向电视机，顿时没了呼吸。
猫先生正微微倾身，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他脸上有一个惊喜交加的浅浅笑容。
大乔心里咯噔一响，后知后觉地往电视看过去——
新闻联播正在播放国际版，画面是联合国大厦正门前一排标帜鲜明的彩旗飘飘：“联合国呼呈彩取迫切行动保护环境。根据最新一期《全球环境展望》报告指出，如果人类不能采取迫切行动保护环境，到本世纪中叶，亚洲、中东和非洲一些城市和地区将有数百万人口因环境问题减寿，联合国方面表示……”
一长串的彩旗被一排超大的血红色字幕挡着——大乔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她身后的小乔倒抽一口气——
“广覆已死，夔地无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