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一愣。“你怎么知道那是测验？”
很好，小猫崽子变成了“你”。猫太萌嘴角往上勾了一瞬，随即下撇。
“在下用天尊龙族做饵，尊上丝毫不上当。可见尊上并没有把附近的威胁放在眼里。这是太过相信小仙家会遇难呈祥，还是已经决定自己亲身守人？然而尊上一旦透露出小仙家的来历，便刻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忌惮我情有可缘，可符大乔一个帝君小妖，又怎么会惹了尊上一番姿态，全是冲着她而去？一个帝君小妖——血统不纯，宗系杂乱，凭什么入了上位者法眼置她于死地？因为她是夜行者？还有，上古凶兽吞天吞地吞三千世界都不过是眨眼功夫，刚刚尊上把嘴张那么大却让一个帝君逃走了？”
“更奇怪的是，”猫太萌冷着一张脸，表情非常不愉快。他就象一个被大人拿糖哄高兴了的小孩，结果发现那糖不是给自己的，一张脸迅速拉下来。哭到不至于，但满脸风雨欲来，颇有一番大闹天宫掀你家屋顶摔你家孩子的前兆。陶洋看得心惊肉跳，暗自庆幸猫太萌总算有那么一点先见之明，把孩子先交给大乔抱着。猫太萌抬眼，金色竖瞳无所忌讳地盯着陶洋：“刚刚我在楼下看见尊上曾经破窗而出的窗户竟然完好无损，没有一丝破坏过的痕迹。而这户人家闹出大动静，四周邻居竟然连盏灯都不点亮，好像人人都只顾着缩被窝里发抖？这地方太安静，太反常，更象是尊上料到今晚有客来访，所以早早张开了兽域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虐。”
域有幻界的功能，只要域主有意，闹出多大动静都不算一回事。
陶洋沉默地盯着猫太萌，有好一阵子没吱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幽沉重，仿佛有千言万语拧成一团乱麻无从言起。随即，他露出个笑容，轻松地走过来。大乔立刻抱着孩子跳起来。陶洋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一边朝大乔摆手温和地说：“她还小，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把她吓着了。小心她喷火烧你头发。那可是九离真火，驱魔净邪，小妖一沾上就没得玩了。安心坐好，我不吃你，最近我真的茹素，不爱吃肉。仔细些，别磕着孩子！”前面的话都很和气，就是最后一句有些咯牙。
大乔和猫太萌都很惊悚地瞥了一眼孩子，只见小娃儿正吐泡泡自娱自乐。水气很足，没什么火气。猫太萌很庆幸自己早早把孩子丢给大乔去抱，就算烧起来，第一把火也不会烧到他身上。饶是如此，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往侧旁挪开一步。
陶洋看在眼里，等大乔抱着孩子慢慢坐下来，他才慢吞吞地承认：“这场测验考的是大乔。”陶洋深深看了一眼猫太萌，继续道：“想不到小猫七巧玲珑心，一下摸出了全程事节关窍。不愧是九尾猫之子，聪明得很。”
猫太萌才不吃这一套，冷笑：“到底是测试谁暂且不提。不过这场测验来得突然，广覆和你到底图谋什么？一个殒落，一个守护。我看尊上也糊涂了，既然要瞒就该瞒得彻底。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半抱琵琶半遮面，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陶洋苦笑，他望了望大乔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坦言：“三十三年前仙廷首先发现天道新增一点玄机。”
仙家是灵界里最接近天道的存在，感悟天道窥其玄机的任务一直由仙家负责。他们在数万年前组成的仙廷曾经一度是九地之首，所提倡的“纯种概念”影响灵界一直到今天。他们是一群灵界的祭司，而他们主持祭祀供奉和交流的神明就是天道。
听见新增一点玄机的旧事，大乔一惊，莫名吓出一身冷汗。天道无形无状，只能领悟无法触及，真要形容的话，它就象一个巨大的单核细胞。天道的“核”便是玄机。“单核细胞”天道构建了整个世界的框架，其代表具象之一便是“轮回”。阴阳轮回，生死轮回——一旦失去轮回，人界和灵界互为表里的关系就会彻底斩断，阴阳能量和生死能量不能相互轮回，那么两个世界都将面临崩溃。
“一个天道只有一点玄机，怎么会同时出现两点玄机？”猫太萌沉吟。“难道是出现了第二个天道吗？”他皱起眉头。这也是一种很可怕的猜测。“大道唯一”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可不是个笑话。
“这一点，仙廷发现新玄机后立刻就组织了所有仙家感应天道，他们却发现天道始终唯一，只是玄机分裂成了两个。”陶洋微笑，然后两手一摊地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第二个玄机。”
猫太萌皱眉。“三十三年前发现了很多事情……但我从未听说玄机也有异变。”
“玄机异变相当于天塌了下来，除了九地之主以及一些上古元老级人物知晓之外，这个消息对外都瞒得死死的。你只不过是尖顶鬼王之子，又怎么可能知晓实情？更何况，当年玄机异变引发的一系列异象里，另一件事更引人侧目。”
猫太萌脸一沉，咬牙挤出四个字：“灵气枯竭。”
三十三年前，正是大乔刚刚出生的时候。大乔吃了一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竟然发生过灵气枯竭的异象。如果饕餮没有说谎，那岂不是代表那一年……
“不错。灵气枯竭。与人界相比，灵界更需要灵气。灵界所有生物都需要摄取灵气。但是三十三年前灵界灵气荡然无存，处于完全真空的状态。”饕餮陶洋深深地看了猫太萌一眼，说：“我记得，你母亲就是在那一年出的事。”
大乔吃惊地望向猫先生。他丰神俊朗侧立于大乔身旁，浑身散发出浓烈的寒意。大乔能感受到他身体里掀起暴戾、疯狂、冰冷的气流，仿佛下一秒一言不合，他就会引爆自己，与方圆千里的人一起同归于尽。“啊，猫……”她不由低呼一声。猫太萌看都不看她一眼，垂在体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陶洋仿佛没有注意到猫太萌的变化，他慢吞吞地说道：“你母亲为了还广覆一份恩情，数千年来都只在做一件事情——析血寻亲。借用自己的血穿越轮回，寻找数千年死去的同族亲人。如果我没记错，她和广覆寻找的是凰皇后人——仙廷凰皇族的末代族长凰捷羽，对吧？三十三年前你母亲恰好抵达了一个关键时刻，她透过轮回之门找到了凰捷羽的灵魂踪迹。正当她催动析血寻亲大法运行到极致状态时，恰巧玄机异变，引起天地灵气骤然枯竭的异象。她不但丢了痕迹线索，还把自己的魂魄绞入了轮回之门险些崩溃。是你父亲及时出手撑起一片灵气丰沛的鬼域，强行稳住了你母亲的妖魂。只是从此之后，你母亲便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一半魂魄留在你父亲的鬼域里，一半魄魄绞在轮回之门里。为了留下你母亲，你父亲尖顶鬼王虚耗自身的妖力已经强撑鬼域达三十三年……曾经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如今成了使彼此致命的封器，互相消耗彼此才苟活至今。”
哪怕大乔只是旁听，也听得心惊胆颤，寒毛直竖。当陶洋收声之后，整个空间变得死寂而且沉重。大乔盯着猫太萌苍白的容颜，只觉得心痛无比。这时她才明白猫先生明明肖想虎符令，却不肯争夺夔主之位的原因。他的父亲尖顶鬼王是九地之一——修罗地的地主，掌握弥尼印。如果鬼王不幸殒落，猫先生作为鬼王独子首先要优先守护修罗地，他必然需要留存实力与外来竞争者争夺“弥尼印”，好继承修罗地。从来没有一主兼认多地的情况，如果他选择了修罗地，自然要放弃夔地之主的竞争。但是虎符令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才提出要看一眼虎符令的要求。
想通了这层关系，大乔突然生出一股恨不能替他抢来虎符令的冲动。
就在一瞬间，上古凶兽猛然察觉到异状，犀利致极的目光倏的一下朝大乔望过去。大乔还在懵懵懂懂里，她痴痴凝望着猫先生白到近乎透明的侧颜。猫先生嘴唇略薄，平时殷红如血，现在却蒙着一层白色，白里透青，衬着同样颜色的面孔，一脸能让人跟着一起揪心心痛的表情。
猫先生却是直勾勾地望着饕餮，他竭力保持理智，一字一顿咬牙问道：“当年玄机异变一事那么隐秘，知情者都竭力隐瞒至今，为何饕餮尊上选择现在告诉我们两个小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