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外婆去世已经两年多,我也上三年级了,我渐渐习惯了在父母亲身边生活的日子,习惯了默默忍受母亲的各种责骂。在学校我早已不说县城土话,改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的学习成绩大幅度提高,上数学课也不会被周老师罚站了。
我上小学的年代,基本没有课外作业,放学后都是在外面玩耍。一个星期天的中午,父母在家午休,我和弟弟是不睡午觉的,便一起出去玩,我们先去找曾青花,曾青花说去学校玩。星期天放假,学校人不多,我们来到学校,转悠了一圈,没有什么好玩的,正准备离开,发现学校一栋平房的房顶上面有几个同学站在上面,我门好奇的走过去,原来房子房顶正在维修。星期天维修工人不在,但维修梯子摆在那里,那几个同学就是通过梯子爬上去的。我和曾青花想都没想沿着梯子就爬上屋顶,弟弟跟在我们后面也爬了上去,屋顶堆了很多红砖、沙子之类的维修材料,弟弟喜欢玩沙子,很快就在一堆堆沙子中玩的不亦乐乎,我和曾青花对那些维修材料,不感兴趣,在房顶走了几圈,甚是无聊,这时候就听见下面有同学喊“玩扔沙包了,有谁想玩扔沙包”,“扔沙包”是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我和曾青花立刻往下走,临下去的时候,我叫弟弟一起走,弟弟不肯,我也就不理他了。
玩“扔沙包”游戏很简单,参与的人数可多可少,首先选两个人相隔二十米左右相对而站,这两个人是扔沙包的,其余的人站中间,是躲沙包的,扔沙包的瞄准中间那些人,将沙包扔出去,打中谁,谁就输了,下来扔沙包,而原先那个扔沙包则变成扔沙包的。
玩“扔沙包”游戏需要一个比较大的空地,我们便去到学校操场玩,大家一起玩游戏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我玩的忘记时间,忘记弟弟还在房顶上,我们一直玩到天微微黑了,才散场。
准备回家了,我终于想起还在房顶的弟弟,急忙和曾青花去寻找弟弟,还没走到那栋平房,就听到平房那边传来弟弟凄厉哭声,我冲过去,发现弟弟躺在地上,脸上,手上全是擦伤伤痕和血迹,腿也摔骨折了,人无法动弹。原来我们走后,不知道谁将梯子搬走了,弟弟在房顶久等我不回,便自已从楼上跳下来,虽然只有一层楼,但有三米多高,万幸的是弟弟往下跳的那块地方是泥土地,如果是水泥地,后果更严重。看到弟弟的惨样,我吓得手足无措,还是曾青花冷静,她叫我看着弟弟,她飞奔而去找我的父母。
我父母很快赶来,看到躺在地上哭泣的弟弟,我母亲气疯了,狠狠地打了我两个耳光,我父亲抱起哭泣的弟弟,对我母亲说“你现在打她有什么用,我抱子明去医务室,你赶快去宋医生家请他去医务室”
我父亲又对我说“你回家,在家等我们”
我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左脸,一直等父母走远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曾青花默默地跟在我后面,临到家里,曾青花问我“疼吗?”
我点点头,然后说“如果弟弟死了,我妈会打死我的”
曾青花说“不回,她是你亲妈”
“会的,她会打死我的”我说完便转头进家,关上门
那天晚上,父母彻夜未归,我在极度恐惧中度过,一会梦见弟弟死了,我母亲手拿巨棒向我走来,一会梦见一只老虎闯进来要吃掉我。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我父亲回来了,他回来拿母亲和弟弟的换洗衣物,父亲说他们连夜将弟弟送到县城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弟弟身体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外表擦伤,就是左脚粉碎性骨折,县城医院条件有限,如果不想有后遗症,建议送到市里的医院去治疗。我父亲给我留了一点钱和粮票,叫我自已去食堂打饭吃,就匆匆走了。
父亲母亲都去市里医院陪弟弟住院,中间没有再回来,我自已照顾自已,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我就很怕。我们住在山边,晚上风很大,经常吹得门和窗户响,当年单位上还比较艰苦,晚上十点后就停电了,我从小胆小怕黑,在漆黑的晚上听到响声,一会疑心屋里有鬼,一会以为是山上的老虎冲下来,整晚不敢睡,只有在极度疲劳的时候才会眯一阵。
一个多星期后,弟弟终于回来 ,脸上和手上的擦伤基本都好了,只是左脚打着厚厚的石膏,医生说弟弟还小,不用做手术,保守治疗,半年左右骨头就可以长好。我母亲回来后,没打我也没骂我,我暗暗庆幸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为了弥补过错,我放学就回家,照顾弟弟和陪他玩。
我万万没想到,我母亲已经容不下我在她身边,她不打我不骂我是因为她下决心要将我送回外公身边。我母亲很快为我办了转学手续,一个多月后,三年级学期结束,我母亲甚至不让我在家里过暑假,就让父亲将我送到外公身边,理由是他们太忙了,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
外公最宠我母亲,听说我母亲很忙,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欣然同意接受我回来,而且上门请舅外婆过来照顾我,舅外婆因为与媳妇关系不好,便答应了外公的请求。
我不想回去,我已经习惯了在父母身边的生活,我母亲虽然对我不好,但我已经有了曾青花、苏婷等好朋友,我习惯了讲普通话,习惯了学校老师的讲课方式,但我父母没有征询我的意见,可能他们觉得完全没必要征询我的意见。
我自从知道自已要回到外公身边读书后,在家里我选择了沉默,我很少跟我父母说话,我母亲叫我,我也装着听不见,也许知道我马上要离开了,我母亲容忍了我的装聋作哑。
父亲送我回去,一路上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这些东西平时都是给弟弟吃的,我只能尝尝,我没有吃父亲买的东西,也不怎么想跟父亲说话。
我们大早出发,中午就到了,下了火车,二舅来接我,二舅已经回城几年了,顶替外公在县城豆腐公司上班。父亲将我交给二舅,简单地问了问外公家里的情况,就准备搭下一趟车回去,父亲很忙,他要赶回去,第二天还要去野外勘探。
父亲临走的时候,摸了摸我的头说“在家里要听外公的话,不要贪玩,要好好学习”
整个行程,父亲都是叮嘱我要听话,要好好学习,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时候再接我回去,而我一直在等父亲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