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母亲婚后的日子还算和谐,我母亲虽然很强势,但我父亲脾气好,而且他比我母亲大十几岁,所以事事都让着我母亲。新婚蜜月期,我父亲还特意带我母亲回广东老家,去看望我奶奶,他们坐火车到广州,在广州逗留了一星期。
在广州,我母亲看什么都很新鲜,我父亲曾经在广州读过二年书,便充当向导,带着我母亲逛公园,下馆子,买衣服。两人玩的很开心,还去照相馆照了几张相留念。
很多年后,我无意中翻到我父母度蜜月的照片,照片上我父亲虽然比我母亲矮小半个头,但身材匀称,五官清秀端正,嘴角微微上扬,眼含笑意。而我母亲身材高大,满脸笑容站在父亲身边,全身洋溢着幸福喜悦。
我父亲母亲回到广东老家,受到亲人们的隆重欢迎,我奶奶更是高兴的直流眼泪。那个时候广东老家很穷,湖南相对富裕,我父亲带了很多东西回去分给亲戚们,亲戚们也轮流请我父亲母亲吃饭,我母亲吃不惯老家的饭菜,想吃辣椒。我奶奶走十多里地,去山里采了一些野山椒,回来炒鸡蛋,我母亲多年后还时常回忆说,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辣椒炒鸡蛋。
我父亲已经多年没回老家,这一次带我母亲回去,便多住了几天,一个多月之后,他们才回到湖南。知道我父亲母亲要回来,我外公外婆早早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叫我两个舅舅去火车站接他们,本来说下午五点多到家,结果火车晚点了,晚上八点多才到家。
我母亲回到家里,见到桌上丰盛的饭菜,手也不洗,放下东西,直接用手拿起一块扣肉丢进嘴里,我外婆想阻止,我外公拉住外婆说“让她吃吧!在外面一个多月,肯定想家里的饭菜”
我母亲边吃边说“我想家里的菜都快想疯了,我跟你们说,广东那边什么菜都是水煮,鸡放在水里煮熟,沾点酱油就吃,青菜放在水里煮,捞起就吃,那个蒸鱼,十米之外都能闻到腥味”
“那也不能没规矩,去洗手” 我外婆用筷子打了一下我母亲想再去拿腊肉的手
“姐,你说那边的饭菜那么难吃,我也不见你瘦,你这体型好像比之前更魁梧了”我二舅调侃道
“我这身体,爹妈给的,吸收太好了,喝口水都会长胖,我有什么办法”
“你姐这身材怎么了,我看挺好,很健康嘛,姑爷,你说是吧!”我外公不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将我父亲一军
我父亲不上当,不紧不慢地说“瘦一点更健康”
我外婆听了我父亲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母亲一把扯住我父亲的耳朵说“你敢嫌我胖?”
“姐,我劝你温柔一点,你又胖又凶,小心我姐夫哪天不要你了”
“你吃饱了撑的,这么咒你姐”我三舅的头被我外公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我母亲语气不屑地说“他敢,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嫌我胖,我偏吃肉,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母亲说完,夹了两块扣肉放在自已碗里,我外婆伸出筷子,从我母亲碗里夹走一块,放进我父亲碗里说“姑爷,在家里吃饭,不要太斯文”
“妈,你不要太偏心他了,他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从广东老家回来没多久,我母亲怀孕了,这下可把我父亲、外婆、外公高兴坏了,考虑到我父亲经常要野外作业,没人照顾我母亲,我外婆就将我母亲接回家精心照顾。
我父亲每个月交三十元钱给我外婆做伙食费,在那个年代,这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都足够我外公外婆一家的伙食开支了,我外婆变着花样给我母亲煮好吃的,我母亲又能吃,这就导致她的身材从怀孕前的偏胖升级为肥胖,而且从此再没瘦下去。
我母亲在产房疼了一天多才生下我,我生下的时候只有六斤多,头发稀疏,皮肤黑黄,我外婆为我们补充的营养,几乎全被我母亲一个人吸收去了。护士把我护理干净后,交给我外婆和父亲,他们喜滋滋地抱给我母亲看,我母亲看了我一眼,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说“是个女孩,还这么丑”
我外婆说“刚生下来都是这样,长大就好看了”
出院后,我母亲除了每天准时给我喂奶,其余照顾我的事情,全部甩给我外婆和我父亲去做,她基本不管。不过我母亲奶水充足,七个月后,我长得白白胖胖,越来越可爱,但我母亲对我依然不咸不淡的。
一天下午,我母亲突然主动给我洗澡,她给我洗澡的动作很大,我外婆惊呼“死伢子,你动作这么粗鲁,会弄伤孩子的”
我母亲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女伢子,养的这么精细干什么”
我外婆从我母亲手里接过我,一边轻柔地继续为我洗澡,一边骂我母亲“你自已也是女伢子,我和你爸从小把你当宝贝一样养,我们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你哪来的重男轻女的老旧思想?”
“我跟大哥学的”我母亲回嘴道
我大舅当了四年兵,复员后在县城电影院工作,跟一个在草绳厂工作的姑娘结了婚,两个人先后生了六个孩子,前面五个都是女孩子,直到我出生的前一年才生了一个男孩。没生男孩之前,我大舅经常打骂我大舅妈,说她的肚子不争气,净生赔钱货,也不帮我大舅妈带孩子,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住单位宿舍,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我大舅妈在我大舅面前也是完全抬不起头来,自已独自带孩子,我大舅回来还要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我外婆看不过眼,不知道骂了我大舅多少次,我大舅不听,直到我大舅妈终于生了一个男孩,我大舅才高兴,慢慢地对我大舅妈好起来,偶尔还做做家务。
“你什么不学,跟你大哥学这个,他是因为小时候被族人欺负,有心理阴影,才这么纠结生男孩,你是为什么?”
“我不为什么,我就是没耐性,妈,不如以后你帮我养吧”
“我帮你养,你干什么去?”我外婆疑惑地问道
“老谷的勘探队单位要选几个工程师,去湘西支援勘探工作,如果同意去的,家属可以随行,还解决家属的工作”
“湘西?那个地方可是很偏远,而且很穷的地方”
“就是因为偏远,单位才出了鼓励政策,可以解决家属的工作,多好的事,而且只去两年,两年就可以回来,回来之后我也可以进老谷的勘探队上班了”
“嗯,是挺好的事,可孩子怎么办?还这么小” 我外婆看着她手上小小的我,为难地问道
“你帮我带啊,反正平时也是你带的多”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老谷说一个星期后就走”
“这么快,孩子还在吃奶呢!” 我外婆惊讶地说
“断奶啊!人家那些没奶吃的孩子,不都吃米汤,糊汤的,也活的好好的”我母亲又是不以为然语气
我外婆狠狠地瞪了我母亲一眼,说“你这个做母亲的,这么说话,真狠心,那些孩子是没有办法才去吃米汤糊汤,很可怜的”
我母亲嘟囔说“我也不是没办法,我也不能为了她,不要工作吧!”
我母亲做事很果断,说给我断奶,当天晚上就不给我喂奶了,而且直接搬去我父亲单位住。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外婆为我熬了浓浓的一碗米汤,怕我不吃米汤,又将瘦肉剁成肉糜,然后用鸡蛋调了一碗瘦肉鸡蛋清糊汤,香气扑鼻,把我两个舅舅馋的直流口水,她还打算,如果我都不吃,她就抱我去找村里的小王媳妇,小王媳妇刚刚生完孩子,奶水充足,晚上让她先喂我一餐,第二天白天再想办法哄我吃米汤。村里的孩子断奶,都会哭闹几天,外婆怕我晚上空肚哭闹,折腾坏身子。
我外婆想的很周到,她唯一没有想到就是我的适应能力,我似乎知道母亲不喜欢我,所以我并不留恋母乳,外婆喂我什么,我就吃什么,一会功夫,我将米汤和清糊汤全部吃完。
我外公进来吃饭,看到两个空碗,又看看吃饱了,不哭不闹的我,惊讶地说“全吃完了?”
我外婆说“全吃完了,这孩子第一天断奶,不哭不闹,以后一定是个狠角色!”
我二舅插嘴说“能够我姐狠,自家孩子说不喂就不喂了”
我小舅跟着附和“就是,自已孩子自已不带,丢给我妈带”
我外公呵斥道“又没叫你们带,你们有什么意见,再说又不是白带,你姐夫一个月交三十元伙食费,要没有这三十元,你们天天能吃白米饭?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放学不要总是出去玩,早点回来帮你妈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