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课间后半段是自习时间,大家在教室里安静下来没多久,广播就通知各班的班长带着纸笔去一楼多媒体教室开会,然后每个班又叫了两个同学到礼堂。
一班被叫到名字的是宁栖眠和数学课代表谢知雾,两个人是前后桌,关系还不错,刚好一起搭伴过去。
谢知雾是个话少的,性子慢热但还算柔和,对班里同学也是有问必答,数学考试常年满分,答疑课上座位被围得最严实的就是他。
校园难得安静,这路上再安静宁栖眠就有点觉得无聊了,主动搭话,“谢知雾,你觉得,他们叫咱俩过去是干嘛啊?”
少年金丝眼镜在阳光下边缘发亮,低垂着眉眼,答的很快,也因此看起来没什么兴致,“表彰。”
“表彰?”宁栖眠歪了歪头,她怎么没听说过澜宁还有这一项活动啊。
“你怎么知道的?”
谢知雾脚步顿了下,“听说的。”
“哦哦。”宁栖眠若有所思点点头,忽而一笑,“那你消息很灵通嘛。”
她这个教师家属都不知道。
被夸奖了的谢知雾反应依旧很平淡,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对上她亮晶晶的眼,妥协开口,“嗯。”
宁栖眠满意了,欢欢喜喜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她还算是个善于观察的人,谢知雾情绪down的太明显,一下就叫人发现了,而且据她这么久对他的了解,他这人听不下去什么安慰和鸡汤,最好的宽慰就是感染。
感染他,笑容和认可都是会传递正向情绪的媒介。
学校礼堂很大,能容纳一整个学校的学生,但这次被广播通知叫过来的人只有将近五十个,零零散散地站在前面,被学生会的负责人领着站成四排,发奖状,准备拍照。
宁栖眠一米六的个子在她们那些女生里算是矮的,因此站在了第一排的阶梯上,她又是个拍照不爱往中间站的孩子,就慢吞吞地挪到了最边上,旁边是悬空的。
等站定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先跟在倒数第二排站着的谢知雾扬扬眉打了个招呼,然后视线环顾一圈,又移向门口。
大概过了五分钟,队伍差不多排好了,年级第一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大家面前。
“抱歉老师,刚刚被谢主任叫走了。”
沈欲肆进来后第一时间就是跟负责本次表彰的老师道歉。虽然迟到了,态度摆在那儿,理由也充分,因此谁都没有责怪追究。
图省事,负责人直接给他指了个阶梯旁边的位置站,二十多厘米的高度刚好平衡掉一些他跟第一排女生的高度差,阶梯的宽度又是递进式的,因此拍照的话画面看起来也并不显得违和。
拍完照片,大家站在原地,老师和学生会的成员一起整理信封和奖品,分发奖励。
沈欲肆是第一个拿到奖励的,信封也比他们其他人的扎实一点,双手接过后就把东西收进了校服口袋,看都没怎么看,置身事外一般宠辱不惊。
没想到学校发奖学金这么干脆利落,宁栖眠小小意外了一下,然后逮到机会跟旁边的沈欲肆讲话,人往他那边凑,偏偏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这次期末考考的很好嘛。”
看似随口一说,实际是在暗戳戳算自已被某人的凡尔赛忽悠的账。
沈欲肆接下来的回答更叫人火大,波澜不惊地回了句:“还好吧。”
他是真觉得还好,相反这次语文还有历史他答的都不是很完美,考试的时候要是能再专注一点再多写几个字上去或许能让他对结果更满意一点。
可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只好再下一次考试时弥补遗憾。
宁栖眠盯着他看了许久,从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瞧不出一丝端倪,只好认栽,“嗯,好。”
她垂眸,盯着自已的脚尖看了会儿,又再次抬头,“沈欲肆,你有什么学习方法吗?”
年级第一的学习心得多珍贵啊,不打听打听会亏吧。
这问题好像真把沈欲肆问倒了,他眉头不自觉地微蹙,想摇头说没有,又在她真诚的视线里难以做出决定,最后有些为难地给出了答案。
有些模棱两可但实诚的答案。
“学习方法有很多种,适合自已的才是最好的,我的不一定适合你。”
很委婉吧,接下来的话就不委婉了。
“现在学的知识点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题目也是,做一道基本同类型的都能掌握,所以我其实没什么学习方法能分享。”
宁栖眠觉得他说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把箭往她心窝子戳。
天赋型选手,确实比不了。
观察到她耷拉下来的眉眼,沈欲肆斟酌着继续道,“不过我也是刷了很多题的,文科你好像比我好一些,我就不说什么了。理科的话,在掌握书本知识点的前提下,刷题还是很有必要的,多见些题,考试时会多点把握。”
这段话听完,宁栖眠心情忽然就好多了,她也是有闪光点的嘛,起码语文和英语都能跟年级第一比比。
还有,该说不说,沈欲肆他虽然看着有距离感,但实际上还挺温柔细心的,居然会暗戳戳地鼓励她。
等大家都领完奖励,差不多就可以散场回班,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反正顺路一起回去也没什么,她就主动问沈欲肆要不要一起走。
他跟谢知雾好像都是搞数学竞赛的,在学校里也一起上过几次课,应该相互认识,不用担心没话说。
宁栖眠问完,沈欲肆顺着她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往底下走的谢知雾,眼神很淡,点了头。
“好。”
礼堂的灯光是暖色调,照在人身上像镀了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得到他的同意后,宁栖眠继续问,“你们俩是一个竞赛班的,应该相互认识吧。”
澜宁对竞赛还挺上心的,课也没少给大家上,所以她想着他们俩多多少少应该在课上说过几句话,再不济也有个眼熟在。
谁知道,沈欲肆特平淡地回了句,“不认识,没印象。”
……
宁栖眠感觉到余光里谢知雾的脚步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然后她就隐隐懂了什么。
这两人,认识是肯定认识的,但好像有点不对付啊。
那还能一起走吗?
她回头,看向谢知雾试探地开口,“我们跟沈欲肆一起回去怎么样?”
谢知雾没立刻回话,淡淡瞥了一眼台阶下身形颀长气质卓绝的少年,唇角翘起很微小的弧度,意味深长道,“随便。”
宁栖眠总觉得他刚刚那一眼特复杂,骂的很脏。
作为中间人,维持表面和气的重担就落到了她身上,宁栖眠左看看右看看,眨了眨眼道,“额,那我们走吧,马上自习就结束了,咱们动作快点。”
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身形挺直像两棵小白杨,谁也不想先迈出第一步。
完全是小学生。
宁栖眠皱了皱眉,伸手推了推旁边的沈欲肆,语气还算欢快,“快走吧走吧。”
沈欲肆侧头垂眸看了她一眼,顺着她那点力道迈步向前。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打在地上,光影斑驳。
三个人在二楼楼梯间分开,临行前宁栖眠还跟沈欲肆打了个招呼说回见,谢知雾则看都没看他一眼,双手插兜站着,表情淡淡。
宁栖眠一回头看见他的样子就知道,好了,两个人不对付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怎么回事啊谢知雾,你们俩之前有什么矛盾吗?”
她走近谢知雾,把疑惑问出口。
明明两个人都是很理智好说话的人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谢知雾抬手抬了抬眼镜,因着她的问题思绪飘远。
相识相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以那天的争吵结尾。
他低头,瞧着有些郁闷,“嗯。”
那家伙总仗着自已脑子好干些乱七八糟的事,并且死性不改,让人不生气才怪。
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谢知雾对沈欲肆还是很在意的。
宁栖眠稍微懂了一点,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就类似于,冷战的好朋友?
看着不合,但实际上还是彼此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