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宴突然回府,所有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
萧一也刚好在这个时候,披星戴月的赶回,但见眼前火场,浓烟依旧滚滚,他惊呆了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烧成这样?”
褚白抹把脸,手上黑灰都蹭到脸上,苦涩道:“司狱与府中同时出事,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楚小姐身陷火场,差点出事,司狱那边……跑了一个谢丰岚。”
萧一听完震惊:“谢丰岚是疯了吗?他这一逃,可就是板上钉钉的罪名了!谋反之罪,加上私逃之罪,他不想要命了吗?”
“或许不想要了吧!”
褚白道,“曾经光风霁月能尚公主的探花郎,一朝变得面目全非,我若是他,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可,区别还是大了。
蝼蚁尚且贪活,何况人乎?
“花太医,她身体如何?”
司九宴问,他眼尾疲倦,携带冷意,身上还留有青县的味道,已经星夜兼程赶回京城。
花太医把了脉,正在开方:“呛了火毒,吸了浓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怕是明日一早醒了。”
旁的院子里没有地龙,深秋的季节,对他来说,屋里已经冷得像冰窖。
司九宴撩了大氅,侧身坐在床边,握了她的手……掌心冰凉。
他抿唇,解下身上黑狐皮大氅,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的暖意,帮她盖在身上。
花太医眼角跳了跳,当没看到。
哦!
一个太监,一个……刚刚退了位的长公主,这情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将脑袋扭一旁,花太医冲外面嚷嚷着:“外面的人,进来一个啊!这老夫已经开了方子,你们得派人去抓药。”
“我去!”
褚白抢进来,截罪立功的抢了药方往外冲,司九宴一眼都没看他,褚白硬是觉得脖子凉了片刻,然后脚步极快的冲了出去。
萧一怜悯的站立一侧,先是安静一瞬,然后低声说道:“督主。”
司九宴闻言瞧过去,脸上冷色不减:“如何?”
“出了些岔子。”萧一说,又看一眼花太医,花太医识趣的找个理由退了出去。
得,他懂。
督司衙门的人,个个都是狠人,萧一离京刚回,定有要事,他不方便听。
“督主……”
萧一想要接着再说,司九宴抬手虚晃,萧一噤声,司九宴低头看着床上小女子昏睡的小脸,瞬色渐厉。
“出去说。”
帮着楚曦宁掖了下薄被,司九宴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去。
萧一不敢怠慢,也放松了脚步跟着出去。
院子里,目色开阔,树影摇曳,随着主院不时飘过来的烧焦味,也有东边渐渐亮起的微曦,浅浅的照了过来。
天亮了。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督主,属下去了先皇的墓地,祭祀之后,发现土质有异,便斗胆开了棺查看……”
萧一低低说着,话到这里,竟是再不敢往下多言。
“接着说。”
司九宴没了大氅,衣着便有些单薄。
他惧冷,却也可忍。
深秋的清晨,风邪入骨,他单手负后,微颤的拇指,用力攥紧,音色略有沙哑,但依然思绪清明。
开棺是他允的,让萧一不必拘泥于规矩,若有不妥,可便宜行事。
扑通!
萧一跪地,眼圈跟着红了:“先皇的尸骨……被换了。”
司九宴久久没有说话,这一刻,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督主……”
萧一跪地不起,司九宴垂眸,似是刚刚的打击没有半点让他动摇的地方,又像是,他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别人的故事。
他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本督受得住。”
“督主,您?”
您怎么知道?
“本督了解你。如果此事仅仅只是尸骨被换,你也不至于会如此。”司九宴声音低低的说,“还有什么事,比尸骨被换更糟?”
他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萧一跪得更低,声音也变得更哑,更沉:“先皇后本与先皇合葬,当日,也是属下亲自与督主看着的……可此次开棺,却是发现,先皇后的尸骨并不在棺中。”
“在哪儿?”
司九宴问,声音轻得已经像是天上飘过的流云,晨起刚刚照进来的阳光,“可否找到?”
“属下无能。”
萧一头磕在地上,声音哽咽,“属下眼见棺中出事,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草草取了其中一只脚骨带了回来,剩下的尸骨,还是按原样胡乱的塞了进去,平了坟,也洒了旧土,移了草,一切看起来都是照旧。”
“你做得对,本督要谢谢你。”
司九宴转身,音色清冷,又像是淬着凉毒的寒,“那截脚骨,让褚白去验。”
他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的尸骨,混进了他父皇母后合葬的棺椁中!
阳光从头顶照进来,照到他冷白的脸上,他瘦削的身影似乎过于疲累而摇摇欲坠,又似是病了,风再起的时候,他直挺挺的往后倒。
“督主!”
萧一大叫一声,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司九宴张嘴喷出一口血,胸口淤气散了些,脸色却是格外的白。
他看一眼楚曦宁所在房间,目中闪过一抹冷:“杀人,诛心。”
萧一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又有些明白。
可是,他能怎么办?
督主与长公主的事情……谁也插不上手。
“督主,您身体不好,刚好花太医也在,不如请花太医把脉?”萧一担忧的说,司九宴摇头,“不必,你扶我起来坐好。”
他怀里有药,摸了一粒出来吃,只是片刻,脸上的红晕便被浅浅的压了下去。
这药……萧一猜到了,骇然至极!
褚白抓了药回来,屁股还没坐热,萧一把带回的脚骨递过去:“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褚白司狱出身,见过的尸骨真是成千上万的计。
他一边叹气一边拿着骨头瞧,顺便还问着萧一:“这哪里来的狗骨头,让我看这玩意?我就说,咱家督主怎么样?心情呢,好不好,凶不凶?府里烧了院子,凶手也没抓住,我脖子都凉啊!”
萧一站在他后面,那脸色苦得跟当年死了爹娘一样的惨:“你凉,我更凉!”
到底是谁,居然往先皇的棺材里,放了狗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