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摇头说道:“这也是谎话,如果说按照她们的说法,她们看见姨娘把孩子按进了水中。那就是说,刚开始看见孩子入水,而她马上就冲了过去,跟她撕扯。而根据王妈的说法,她是听到外面争吵马上就出来了,结果看见的是她们三个在地上撕打。姨娘在掐夫人的脖子,巧儿在拉她的手。”
“这就是说,姨娘的两只手都在掐着夫人的脖子的,没有手去按孩子。但是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个水缸很大,水缸的口很宽,孩子如果只有双脚的外面,没有人在后面按着背的话,他不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挣扎会让他落入缸中。而从他们看见姨娘用手按着孩子的背,到她们冲过去厮打,其间应当是非常短暂的,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淹死的。要淹死一个人,需要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显然时间根本不够,这便是另一个大破绽。”
马长老犹豫片刻说道:“你说的淹死人的时间啥的我也不太懂,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对的,而且我想我们县的知县老爷也未必会相信卓大人您说的话。”
卓然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接着卓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夫人说姨娘在使劲掐她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了,喘不过气来,巧儿在一旁使劲扯也没能扯开,这也有很大的破绽。”
“如果要把一个人掐得喘不过气,用的力道绝对不小。可是你们注意到了吗,夫人的勃颈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掐痕,甚至没有什么伤痕。因此我敢肯定,虽然她们强行的将姨娘的手拉过去,试图让她掐自己的脖子,但姨娘的手指应该是蜷缩着的,而不是展开的手掌的姿势,或者虽然展开了,但手指并没有用力收拢掐压,只不过她的双手被固定在那里,在远处的王妈看来,就好像卡在脖子上一样。实际上根本没有掐,也就没有在脖子上留下擦痕。”
一旁的天仙儿也点点头说道:“我完全同意卓县尉的推断,刚才我们也看到了,姨娘的两只手的手腕处有乌青,就说明她说的夫人和丫鬟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这个说法是对的。”
马长老讪讪的说道:“这种乌青自己也可以捏嘛,又不是不能捏出来。”
卓然点点头说:“没错,乌青是可以捏出来的,但手臂上的伤要想自己伪造,那真是容易漏出破绽的。——你们注意看夫人左臂上的那几道抓痕了吗?抓痕的方向其实是朝着她自己的,前重后轻。而且抓出的血槽比较深。可是你们注意到姨娘的手指了吗?她的指甲很整齐,几乎看不到有指甲。”
天仙儿也说道:“是呀,这么短的指甲要想挠出那么深的血槽根本不可能。”
卓然点头说道:“没错,一方面,她的指甲不可能形成这么深的划伤,另一方面,你们去观察那几道血槽是朝着她自己的方向。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和在外面用力形成的伤是不一样的。我刚才拿着马夫人的手仔细观察过了。”
天仙儿和马长老这才明白,刚才卓然抓着马夫人的皓臂翻来覆去看,却是在观察上面伤口,而不是有意轻薄,都朝他投去歉意的一眼。
卓然接着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也是想问马长老的。不要有掺杂任何情绪,你来判断,——姨娘跟夫人哪一个更有可能杀死孩子?或者说,孩子死亡,哪一个会高兴?”
一旁的天仙儿立刻先说道:“当然是夫人了,你没见她眉飞色舞,还使劲冲着你飞媚眼吗?真是的,师叔,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女人?这女人一看就是很轻佻的。”
马长老很是有些尴尬,讪讪说道:“这个……,嘿嘿。”
天仙儿又说:“姨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说明她对孩子是真有感情的,那种流泪绝对不是假装的出来的。不过我不大明白,孩子死了,对夫人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她怀有孩子了吗?先前我就看见她反胃,而且还用袍袖挡着的,你们没注意,但是我注意到了。”
一听这话,卓然哦了一声,望着她说:“是真的吗?”
“是真的,刚才你们在询问她的时候,你们两个没有看,但是我看着的,她偶尔会来一下,但是动作很隐蔽,马上用衣袖挡着。”
卓然缓缓点头,若有所悟:“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为了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成为嫡长子,这是最大的动因。”
说罢,转身望着马长老:“你应该找个郎中给她瞧瞧,她是不是真的怀了。”
马长老似乎有些张皇,讪讪的说道:“这个不会吧?没这个必要,这都是猜测而已,我相信她不会杀人的。”
卓然终于缓缓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实际上你知道是你夫人害死了你的孩子,而不是你的小妾翠竹。但是你还是把你的小妾关了起来,准备治她的罪。你之所以要把我叫来,只不过是想让我给你一个印证。因为你感觉她的罪行铁证如山,可是你还是没想到,我找出了诸般的漏洞,因此你反悔了,其实你想达到的目的就是把你的小妾送上断头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是这就是我的结论。好了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结果你们自己去判断吧。”
卓然拱了拱手,对天仙儿说:“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天仙儿歉意的笑了笑说:“很抱歉,暂时还不能。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你放心,卓县尉,我自有道理。”
天仙儿扭头望向马长老,认真道:“师叔,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我没办法对你的行为进行解释,所以,你得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来。”
马长老很是难堪,苦笑沉吟半晌,这才说道:“其实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过要害谁,也没想过要颠倒黑白。这就是为什么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是我的小妾杀了人,我却执意没有把她送到衙门,反而要请你来查清楚的原因。”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长老说道:“这个案子如果发生在卓县尉你们的辖区,你又有足够的靠山,那这个案子我就会放心的交给你来审讯,作出公正裁判。可是现在是在我们这儿,结果将会大相径庭。因为我是在刑房当差了很多年的,我对刑房那一套太熟悉了。”
“虽然我完全相信卓县尉你说的种种破绽,特别是在听卓县尉分析完整个事情之后,我实际上是相信卓县尉的,而他所说的也与我最初推断的吻合。但是这个案子要告到衙门去的话,翠竹绝对死定了。”
“为什么?”天仙儿皱眉问道。
马长老说道:“以我在刑房当差几十年的经验,我觉得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不信的话,你问卓大人有没有这个可能?”
卓然缓缓点头说道:“是有这种可能,因为先前种种都只是我们根据种种迹象作出的推断,但是现在,这些当官的不会这么严谨地进行推断,也不会有那种心情去推断。他们所信奉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东西。——这个案子有三个证人目击了当时姨娘在掐夫人的脖子,而夫人在哀求她不要杀孩子。官老爷会采纳她们三个人的意见,这是正常情况下。假如说这个案子还有些什么背景,能够对夫人有利的话,那这个案子将会非常棘手,多半会做出马长老所说的那样的判决。”
天仙儿愣了一下,对马长老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央求我去请卓大人?因为你已经预测到这案子如果就这样报到官府去,姨娘会被定死罪,而你并不希望这样,是吗?”
马长老痛苦的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刚才卓大人所说的再对不过了,这个案子还有隐情我没有告诉你们。既然你们已经猜到了,的确,夫人已经在此之前确认怀了我的孩子,所以她才想把我前妻的孩子杀掉。她的用心我是知道的,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手了,我本来是要把孩子送走的,但来不及了,我对不起儿子!”
天仙儿怒道:“师叔,亏你还是男子汉,为什么明知她要害你的孩子,你却坐视不理,没有任何办法?难道她还有什么让你连对她下手的勇气都没有的支撑吗?”
马长老点头说道:“是的,她的亲哥哥是殿中御史蒋之奇。”
卓然一听这话顿时愣了,他自己是不知道这个人的,但是他承继的那死去的小县尉的记忆却清楚地告诉他,这人在宋朝绝对是一个非常奇葩的人物。
官职不大,只是正七品,但是由于他职责非常重要,他肩负者纠察百官之职,是皇城的言官,可以知无不言,而且直接将意见禀报皇帝。加之这个人性格特别的怪癖,说得好听,那就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说的难听,那就是楞头青,不识好歹,不管结果如何,只根据自己的喜好行事。
此人名声之显赫,在小县尉的记忆中都非常清晰,可见此人算得上臭名昭著了。卓然没想到,这马夫人的亲哥哥居然是这样一朵奇葩,那就难怪了。
马长老他自己还要受夫人的父亲,也就是县衙主簿的左右,生怕被主簿给开了,丢掉这份他很看起来很好的才职业。
卓然沉吟片刻说道:“那我没有更多办法,反正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剩下的你自个儿想办法吧,眼看现在天色已晚,我要回也回不去了,今晚便在此住一晚,明天一早请送我回去。”
马长老很是歉意地拱手说道:“多谢县尉老爷,今日老爷帮上这个大忙,在下感激不尽。虽然老爷所说与我的期盼不符,但是却符合真实的情况。让我知道了这件事真正的是是非非,至于后面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请老爷安歇吧,明日一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刚说到这儿,外面有仆从进来说:“老爷,夫人派我来问问,说事情忙完没有?夫人已经下厨做好了几个精致小菜,想问老爷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马长老正是一肚子气,冷哼一声说道:“不吃。”
卓然却一摆手说道:“长老稍安勿躁。”说罢转头望着天仙儿说道:“姑奶奶,咱们两个不打不相识,今日好不容易坐在一起,要不举杯畅饮一番如何?咱们手底下没分出胜败,酒桌上便一较高下,看看我能不能在酒桌上胜你一筹。”
天仙儿淡淡一笑说:“你要想在酒桌上能胜得了我,那你还真是有本事,行,既然你有这样的雅兴,我便奉陪到底。”
说罢转头对马长老说:“麻烦你派人把吃的送到我的院子来,我陪县尉老爷喝一杯。你刚刚死了儿子,没心情喝,就不要参加了,忙你的吧。”
马长老听天仙儿这么说,觉得很是愧疚,赶紧想说自己也陪同,可是见到天仙儿朝他使眼色,便知道天仙儿可能有话要单独跟卓然说,不方便他在场,于是便顺着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听掌门的。”
很快,饭菜便送到了天仙儿的院子,卓然跟天仙儿两人各自盘膝坐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软榻中间放着一个四方小桌,上面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美酒。
天仙儿把房门关上,吩咐没有许可不许有人入内,她是掌门人,自然都得听她的。
两人谁都不说话,都是倒酒喝酒,闷声不响,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终于还是天仙儿按捺不住,先说了:“我没想到这案子会是这样,很抱歉,若是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叫你来了。我原以为是师叔他真的没办法分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孩子,想查出真凶,报仇雪恨,不料却是这样。”
卓然说道:“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料想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何况马长老心中的想法还真是藏的深。我猜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掌门的话,甚至于他都不会说今天这些话。也正是因为你在旁边,他不能够隐瞒,我们才得以知道真相,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天仙儿说道:“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虽然没有能达到我希望的目的,但是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的。我会去劝说要杀你的人,让他放弃这种想法,我相信我能够说服他。”
卓然道:“如果那人不答应你的意见,执意要杀我呢?”
卓然原来是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没曾想,这个问题把天仙儿给难住了,她呆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卓然笑了笑说:“算了,不用在意,实际上我也并不想逼你做什么,尽力就好。毕竟这个世上能够如愿以偿的事情太少了,即便是玉皇大帝也有不如意的,也要受制于天地,更何况你我区区凡人。当然,我这话说的是我,你不是凡人,你是天仙。”
天仙儿莞尔一笑,随即笑容又迅速淡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望着卓然沉声问道:“后面该怎么办?你有没有好办法?”
卓然说道:“办法是有。”
“你且说来我听听。”
卓然道:“小妾翠竹是无辜的,你私下把她带走,放她逃生去。只能这样。”
天仙儿愣了一下,这才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
酒宴结束,卓然回到自己住处。
刚进门就愣了,只见屋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身杏黄衣衫,素带系腰,身姿矫健,正微笑看着他,却是云燕。
“你怎么来了?”卓然惊喜道。
云燕道:“你的小厮郭帅跑来找我,说你被那穿白衣服的女人带走了,不过对你很客气,不是绑架。我很担心,所以立即追踪,还算走运,很快发现你们的踪迹,我一路跟来,到了这里。怎么?不欢迎我来?”
“哪能呢,高兴还来不及呢。先前走得匆忙,不然就带上你了。走,我带你去见天仙儿和马长老他们,免得产生误会。”
来到天仙儿住处,卓然介绍云燕是赶来帮忙破案的。天仙儿听了,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马长老却很感激地连连拱手致谢。
马夫人坐在屋里,对着铜镜端坐着,丫鬟巧儿站在她身后轻轻替她捶着背。
马夫人低声问道:“我的菜卓大人还吃得满意吗?”
“当然满意了,我听去收碗筷的厨娘说的,说卓县尉吃的很高兴,他跟掌门两个人整整喝了一坛酒呢,因为下酒菜好。可惜老爷因为少爷死了的缘故,不适合饮酒作乐,因此没有去。要不然老爷对夫人的厨艺,那更是会赞不绝口的。每一次夫人做出来的饭菜,老爷都要高兴的连声夸赞。小少爷也是,他也喜欢吃夫人做的饭菜,小少爷……”
马夫人突然回头,给了巧儿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张口闭口小少爷,什么小少爷,不过是小娼妇养的野种罢了,已经死了,你还念念不忘?”
巧儿捂着脸惊恐不安的低着头说道:“奴婢知错了,奶奶不必生气,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你还希望有以后?我告诉你,以后这个家只有我,那老不死的在死之前都别指望再纳妾。他要是敢再纳一个,我就整死一个,有我哥哥和我爹爹在,我怕谁?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有谁敢惹得了我?”
巧儿赶紧点头说道:“那是,奶奶有了这般的撑腰,所以老爷都不敢把太太怎么样。”
马夫人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巧儿脸上说道:“那老不死的难道只是因为我有这样的哥哥和父亲才怕我吗?难道我就没有让他害怕的地方?”
这两巴掌打下来,巧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一张小脸已经开始肿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牙齿出了血,口腔里有淡淡的甜味和腥味,她不敢把血吐出来,只能吞进去,用手捂着两个腮帮子,可怜巴巴的说:“奴婢说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马夫人转脸过去,对着铜镜慢慢捋着自己乌鸦鸦的青丝,说道:“老爷也真是有意思,不愿意把那小娼妇送衙门定罪。哼!我要她死,谁能挡得住?老爷偏偏想去找个人来帮忙,还找了一个什么破案如神的县尉。听说还是皇上在朝廷的公文里御笔批赞过的。来了却又如何,难道他还敢把案子翻过来不成?且不说我们铁证如山,就算是他抓到了把柄,又敢把我怎么样?我哥哥和我爹,那可都不是吃素的。——这次整死那个小杂种,栽赃那小娼妇进大牢,一箭双雕,真是棒极了,你说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巧儿捂着两个腮帮子不敢搭腔。
“怎么?你觉得我这主意不好吗?”
马夫人一边对着铜镜慢慢梳理着自己乌黑的长发,一边对着镜子问身后的巧儿。
巧儿似乎打定主意,再不敢乱开腔,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却还是不说话。
马夫人忽然一把抓起桌上的簪子,扭头过来,面若寒霜,死死的盯着巧儿说道:“怎么着?我问的话,你耳朵聋啦?要是不聋,我就用这簪子给你把耳朵捅破,反正我的话你也听不到,要这耳朵又有什么用?”
巧儿吓得哭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奶奶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什么不敢了?我问你,你是不敢帮我做事?还是不敢说话呀?”
“我都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巧儿似乎根本没听清楚马夫人的话,只是磕头说着,马夫人却拿着簪子,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几下戳在她的胳膊上,说道:“我的话你都不好好听,你这小贱人,什么时候学会敢顶我的嘴了?”
这几下子痛得巧儿惨叫,鲜血很快就把雪白的衣袖给染红了。
巧儿却不敢大声叫喊,只是苦苦的哀求。
这时,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了一声说道:“夫人,县尉老爷找你有事。”
马夫人这才将手里的簪子扔在了地上,瞧着捂着冒着血的胳膊的巧儿,低声道:“还不滚进屋去把伤口裹上,要是让人看出半点,你就别想活!”
巧儿哭着答应,爬起来,匆匆跑到里屋去了。
马夫人低头瞧了一眼,地上滴了两滴鲜血,是顺着巧儿的胳膊,从袖管滴落下来的。
她若无其事伸脚擦掉了,然后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款步走到门口,撩起门帘,便看见马长老带着卓然和天仙儿站在门口。
马夫人立刻笑靥如花的上前,迈过高高的红漆门坎,上前福了一礼说道:“县尉老爷来了,小女子不知县尉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卓然微笑,拱手说道:“夫人言重了,有件事想跟夫人商量,因此特来拜会,唐突了。”
“县尉老爷太客气,您快请进。”
卓然带着天仙儿迈步走了进去,到了屋子外间的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卓然说道:“经过一番查询,本官已经将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
马夫人又惊又喜,急忙问道:“老爷查出了什么结果?能否给小女子说一下呢?”
卓然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今天来,就是要把结果向夫人通报,同时想拜托夫人一件事。”
“老爷请说。”
“这件案子有夫人和巧儿直接目击,还有厨娘王妈的证词,都证实了是翠竹姨娘将小少爷按在灭火的大水缸中淹死的,证据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一听这话,马夫人立刻笑逐颜开,抚掌道:“我听老爷说,县尉老爷断案如神,开始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我算是亲眼见识了,果真是再对也没有了。就是这样的,我们亲眼看见这贱人害死了小少爷。哎!可怜的孩子,就这样死在这泼妇之手。——老爷也应该可以下决心,把她送到衙门治罪了吧。”
马夫人望向马长老。
马长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还有一桩难处,刚才卓大人跟我说了,因此才来跟夫人商议。若是这桩难处不能够解决的话,这案子还是有些勉强的。”
“什么事情?难道我们三个作证,亲眼目睹她害死了小少爷,还不能定她的罪吗?你到底要不要给你儿子报仇?”马夫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马长老厉声呵斥道。
马长老皱了皱眉说:“稍安勿躁,你听我说,刚才卓大人说了,衙门断案,除了证人证言,最关键的证据那就是需要人犯认罪,若是翠竹她不认罪,这案子就很棘手了。”
“不认罪又能怎样?”
马夫人叉着腰,撇着嘴,冷冷的说道:“我爹爹跟知县老爷说一声,大刑伺候,我就不相信她细皮嫩肉的,能抵得了几次大刑。到时把她打个皮开肉绽,再不行,就用竹签戳她的手指,或者干脆把她手指一根根的掰断了。我不相信她熬得过去,要想让她认罪,有的是办法。”
望着马夫人咬牙切齿的样子,马长老一阵的胆寒。瞧了一眼卓然,讪讪地对夫人说:“夫人,这翠竹很是倔强,她万一抵死不认,那可就麻烦了。因此县尉老爷有一个想法,特来跟你商量,你好好听听,别着急。”
马夫人立刻收敛了满脸的狰狞,坐直了身子,展现出一副端庄娴熟的样子,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瞧着卓然说道:“好的,老爷,小女子洗耳恭听。”
卓然说道:“是这样的,我想请夫人去与姨娘翠竹做个对峙,以本官的经验来看,很多心存侥幸的罪犯不肯认罪,是因为他们感觉不到他们其实已经无处可逃,证据如山。而往往经过这样的对峙,他们就会彻底崩溃,从而认罪伏法。夫人是直接目击证人,还差点被她掐死,所以夫人亲自出面,与她对峙,驳她个体无完肤,就能够彻底击溃她心存的侥幸。”
“只要她低头认罪,这样子就大功告成,板上钉钉了,便可以与送衙门治罪了。本官也就可以功德圆满,返回武德去了。不知道夫人是否愿意帮这个忙啊?”
马夫人眼珠一转,道:“有何不可?我正想与她当面对质,她不是抵赖说她没有杀死小少爷,反而是我杀的了吗?我倒要让她知道,她这案子铁证如山!”
卓然抚掌笑道:“如此甚好,那咱们这就走吧。”
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柴棚。
柴棚里,姨娘翠竹身形憔悴的坐在床榻之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见他们进来,不由面生喜色。可是待到看清楚后面紧接着跟进来的马夫人和丫鬟巧儿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马夫人满脸阴冷的走到她面前,指着她怒道:“你这泼妇,害死少爷,我亲眼所见,你还不认罪?我告诉你,你要不认罪,衙门有的是办法,会让你饱受酷刑,你那时不认也得认。与其受了酷刑之后才乖乖认罪,倒不如现在就乖乖低头,还免受皮肉之苦。你要知道,到了衙门,你受的罪可远比你自己能想到的更可怕,听见了吗?”
翠竹轻咬着苍白的嘴唇,低头瞧着地面,似乎在琢磨着马夫人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才抬头对卓然等人说道:“我有话想单独跟太太说,不知道可以吗?”
没想到,这话顿时让马夫人紧张起来,说道:“谁要跟你单独在一起?你想害我,你以为我不知道?”随即又马上扭头对卓然说道:“这泼妇上次差点掐死我,现在她定是还想掐死我,切不可答应。”
没等卓然说话,翠竹便先说道:“你若担心,尽可以把我绑起来,然后我再说。另外,我告诉你,我想跟你做个交易,这件事情绝对是你最想知道的。”
一听这话,马夫人顿时凝神瞧着翠竹说道:“你说的话是真的?”
翠竹把双手伸了出来,做了一个任人捆绑的姿势。
马夫人立刻兴奋起来,转身对卓然说道:“好,那你们用绳子把她捆起来,绑在柱子上我才放心。”
卓然回头瞧了一眼马长老说道:“你决定吧。”
马长老点点头,吩咐仆从拿来一根麻绳,将姨娘翠竹绑在了一根柱子上,然后马夫人对马长老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单独跟她说,她现在伤不了我了。”
于是马长老和卓然他们都退出了柴棚之外,马夫人又对巧儿说:“你在门口看着,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巧儿答应,赶紧也出了柴棚外,把柴棚的门拉上,守在门外。
等他们都走了,柴棚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马夫人慢慢走到翠竹面前,突然抬手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说道:“小贱人,你也有今天,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只要你被送到衙门,我打赌,你会死得很痛苦。只要你不认罪,我爹爹有的是办法会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最好图个干脆,再不要折腾人了,免得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