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这么多屁话,最后这句倒有几分道理,当冤大头的滋味确实不太妙……所以我应该向你学习,削尖了脑袋往高门大户挤吗?”
沈甘棠破天荒地没有怼人,一双噙着笑的桃花眸盯着她道:“让我来算一算,你这次相到了什么高门大户,哦,是宝香阁的少东家啊。
这位家里确实有点小钱,就是身子骨不太好,十天有八天都在床上躺着,我当你要出去过什么富贵日子呢,原来是给人当侍疾丫鬟啊。”
这两天李母没少在外面炫耀自己闺女要嫁到镇上当少奶奶享福的事,小人得了志,说话时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同车的一个婶子。
那婶子也是个直爽人,有仇当场就报了,“哎呦喂,老姊妹,你不是说那户人家千好万好哪里都好吗?弄半天怎么是个病秧子?
听我句劝,身子不好的男人家里再有钱都不能嫁,嫁过去得伺候人先不说,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不就成寡妇了吗?”
李母一听这话急了,“呸呸呸,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女婿身子骨是有点弱,但也没弱到十天有八天躺床上好吗?
而且人家有钱,府里请了一群丫鬟小厮,大娟嫁过去只管享福就行了,哪用得着伺候人?不信你看看,大娟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我女婿送的,老值钱了!”
李大娟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发间的银簪子,扬着下巴,得意洋洋道:“娘,你跟她们解释这么多干什么?一个两个嫉妒我嫁得好罢了。”
沈甘棠低嗤一声,“对,我们嫉妒你嫁得好,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笑着说出这句话。”
说罢,她不再和母女俩争论什么,翻开手中书册,专心看起了话本子。
这次的故事果然够刺激,开篇就是精彩的撕逼大戏。
女主人公瑛娘县衙击鼓鸣冤,控诉自己辛苦多年所得家产被丈夫联合外室抢占,膝下一双儿女被外室下毒谋害,自己也险遭毒手的冤屈。
顾怀瑾的笔力很强,开头前几页写尽了女主瑛娘的辛酸及丈夫外室的无耻,看得人一边为瑛娘的遭遇落泪,一边为渣男贱女的丧尽天良咬牙切齿。
就在读者愤怒情绪到达顶峰时,县令登场,本以为受屈者会得到公平对待,作恶者会得到应有惩罚。
不料那县令早就收了瑛娘丈夫送来的好处,不仅没有做出公平的判决,还不分青红皂白将瑛娘打了一顿。
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打击的瑛娘最终没熬过那年冬天,死在了阴冷的茅草屋里,临死前她咬掉了丈夫的耳朵,并发誓若有来生定报此仇。
又是一年春,草木萌芽,大地回春,瑛娘重生了,她回到了十年前,噩梦还没开始的时候。
这一世的她聪明、冷静、果断,她不再做那个人人可欺的农女瑛娘,她大胆反抗婆母的辱骂欺压,设计将丈夫与外室的奸情公之于众,顺利带着一双儿女逃离魔窟。
本以为这个时候故事就要结束,顾怀瑾又写了段小人物的奋斗史,和现代金手指大开的小说不同,他笔下的瑛娘全靠自己的本事,硬生生把绝路走成了宽敞大道。
挑担子卖豆腐、摆摊卖面条、开小面馆、合伙开大酒楼……瑛娘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贫苦乡村,也将一双儿女培养成了栋梁之材。
不得不说,这种踏踏实实往上走的故事比金手指大开的更能打动人,看到酒楼开张的那个章节,沈甘棠都想跳起来为女主鼓掌了。
“好看,真好,真好啊!”
一本书看完,沈甘棠连说三遍好,说完仍觉得不够,又冲顾怀瑾竖起大拇指,郑重其事地夸道:
“不愧是我们杨花村赫赫有名的秀才郎,果然有两把刷子,我敢肯定,这本书一定能爆火,火出清原县,火透半边天!”
顾怀瑾看着她笑:“沈大师谬赞了,这本书能写成,说起来也有你一半功劳,若不是你奇思妙想,提点了我,我现在还在写书生小姐的风花雪月呢。”
“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俩就别在这儿互相吹捧了。”沈甘棠把书册还了回去,声音轻快道:“去找你朋友吧,办完事来百香楼找我。
对了,日后话本子印好了记得给我留一本,观南先生的大作,必须要珍藏起来。”
顾怀瑾点头,柔声应了句:“好。”
两人在城南分别后,一个往东去了私塾,一个往北去了绣坊。
按理说大清早的绣坊应该没什么客人,但沈甘棠到的时候里里外外全是人,而且还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看起来不像来买东西的,更像来闹事的。
所以……她们的新产品还没开始卖呢,就被人盯上了?
沈甘棠蹙眉扫视一圈,在一众汉子的眼神威压下面不改色地进了店。
李文秀正苦大仇深地坐在柜台前和一个男人说话,见她进来如同见了救星,眼睛都亮了。
“棠棠啊,你终于出山了,等你好些天了!钟老板,我家来客了,您要是没其他事的话就回去吧。”
男人跟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李老板,你就答应我吧,这样大家都能赚到钱,多好?”
李文秀被他不依不饶的追问整毛了,眼一瞪,不耐烦地吼道:“说多少遍了,不合作,坚决不合作!
干我们这行就是凭手艺赚钱,你的手艺要是比我的好,那钱就该你赚,我李文秀绝不眼红,反过来也一样,所以别整合作那一套,我不需要!”
见她软硬不吃,男人也有点生气,阴沉着脸威胁道:“我看你一个女人在外做生意不容易,所以才想了个双赢的办法,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不留情就不留情,我还会……”李文秀腰一叉,要跟他干架,不过刚起头就被沈甘棠拦下了。
“这位想必就是宝香阁的钟老板吧?”沈甘棠目光流转,扫过他黯淡的子女宫,笑得别有深意,“儿媳妇都到家门口了,您怎么还有雅兴逛绣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