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鱼带着苏六喜赶到寿安堂时,就见老夫人孙氏高坐上首,好整以暇的品着茶,一副仿佛摸准他会来,特意在这等着他的样子。
左侧首座是大夫人贺氏,右侧首座是二夫人林氏,大房和二房各院的姨娘及其子女今日也悉数到场。
除了贺氏和林氏是坐着的,其他人皆是站着。
这架势比起三堂会审有过之而无不及。
易知鱼丝毫不觉得意外,在听到姨娘和雪儿被罚跪祠堂时,就知道孙氏隐忍了这么久,今日铁定是要拿他们母子仨开刀了。
“孙儿给祖母请安。”易知鱼撩起衣摆,规规矩矩的跪下。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眼神各异。
孙氏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咸不淡地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叫他起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
直到易云卿走进来,孙氏这才抬起头来,看到跪下朝她行礼请安的易云卿,脸上的神色立即舒展开来。
“快起来卿哥儿。”
孙氏虽不待见林氏,但对于易云卿却有几分疼爱的。
易云卿起身走到孙氏跟前,语气很是亲昵地说:“听邹嬷嬷说祖母最近因思虑过甚导致睡眠不好,我特地为您研制出了一种助眠的安神香,只要在入睡前点上,能让您尽快入睡,一夜好眠。”
“这安神香是我根据最近在学宫的所学,用了十多种名贵药材研制出来的,效用非常好。它不仅有静心助眠的效果,若是经常使用的话,也能缓解您的偏头风痛。”
言毕,易云卿将手上的安神香交给旁边随侍的邹嬷嬷。
孙氏心里有几分喜意,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当真有如此效果?”
“祖母不信的话,晚上一试便知。”
易云卿的医术曾经得到过老御医的认可和夸赞,平时没少给孙氏配些缓解偏头风痛或调理身体的药,且使用后效果都不错。
此刻听着他笃定的话语,孙氏自是深信不疑,不由淡淡笑了起来:“卿哥儿有心了。”
易知鱼是为了江氏和易知雪被罚跪祠堂之事而来,见孙氏故意把他当做空气般视若无睹的晾在一边,他也就懒得继续跪着了。
“四哥。”易云卿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眉眼柔和,温润如玉。
大家的注意力本来都在易云卿身上,然而他的这声“四哥”,让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易知鱼身上。
“鱼哥儿,老夫人都没让你起来,你怎就起来了?”
前不久小孙氏带着厚礼去找江氏求免考入学的名额没求到,而她儿子最后一次参加扶摇学宫的入学考核失败,失去进入扶摇学宫读书的机会,小孙氏就彻底记恨上了易知鱼。
此刻见他未经孙氏发话就站起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借孙氏来打压他的机会。
同样带着厚礼去找江氏未替自已儿子求到免考入学名额的贺氏,亦附和着道:“孙姨娘说的是,给长辈行礼请安,长辈未发话哪有自已起身的,鱼哥儿这行为摆明了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高坐上首的孙氏脸色微变,当即朝着易知鱼呵斥:“跪下!”
易知鱼直挺挺地立在那里,没有动作。
孙氏威严刻薄的脸上不由浮现出怒意:“我让你跪下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那为何不跪?”
易知鱼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孙氏凌厉的眼神,反问:“孙儿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跪?”
“不恭顺的东西!行礼请安时,长辈都没让你起身,你倒自已起身了。”
“方才我给祖母行礼请安时,祖母视而不见,故意把我晾在一边不让我起身,摆明了是想借机罚我。我没有犯错,为何要接受祖母毫无缘由的罚跪?祖母,您要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我跪下,我不会听从的。”
被说中心思的孙氏大喝一声:“放肆!”
易知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老太太嗓门还挺大的,幸好自已离的有几米远,不然耳朵就要被震出耳鸣声。
“究竟是孙儿放肆,还是祖母有意刁难,祖母自已心里清楚。”
孙氏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祖母,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我的态度取决于祖母对我的态度。”易知鱼慢悠悠道:“祖母慈爱,我自然敬重。祖母不慈爱,我如何敬重。您也别在这里借题发挥了,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姨娘和妹妹犯了什么错,您为何要罚她们跪祠堂?”
孙氏被他这话气得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氏冷笑着开口:“你们母子仨这些年待在庄子上,未在老夫人面前尽过孝心。如今回来府中已有一个多月了,除了初一十五外,平日都未曾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过。在老夫人没有亲口发话免了平日请安的情况下,你们只初一十五来给老夫人请安,是不敬不孝。对于这种不敬不孝的行为,老夫人自是要小惩大诫的。”
易知鱼微眯着眼睛:“刚回府时父亲就让朱管家传话说祖母身体欠安,需要静养,要是日日过去请安,扰了祖母静养,那才是真正的不孝。我们是为了祖母的身体健康着想,这才没有过多去打扰祖母。祖母若是因为这个原因罚姨娘和妹妹跪祠堂,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还请祖母免去姨娘和妹妹跪祠堂的惩罚。”
孙氏脸色铁青:“想都别想!”
易知鱼也懒得多说:“既然祖母不同意,那我只好亲自带人去祠堂接姨娘和妹妹出来了。”
孙氏气得身体直打颤:“你敢!”
“祖母,您老一把老骨头了,可得悠着点,气坏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易知鱼一副很是关心的样子。
“啪——”
孙氏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杯应声而倒。
好在杯子里的茶水所剩不多,淡黄的茶水流了出来,在桌面摊开成巴掌大的水圈。
旁边随侍的邹嬷嬷见状,立刻示意丫鬟上前来收拾。
“何事让母亲发这么大的火?”易诚之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咸不淡地问。
孙氏猛地看向他:“老二,你真是教出个好儿子!”
易诚之瞥了眼易知鱼,也没问怎么回事:“知鱼惹您生气了,待会儿回去我会好好教训他的。母亲年纪大了,还是少动怒为好。”
孙氏看出他想为易知鱼开脱的心思,当即道:“用不着你回去教训,他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就直接罚他跪祠堂吧。”
易知鱼神色淡定:“子不教父之过,我目无尊长,出言不逊,也是因为父亲教导无方,祖母您要罚就直接罚父亲跪祠堂吧。”
易诚之:“……”
易云卿:“……”
孙氏:“……”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