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学宫休假是每上学十天休两天。
次日不用去上学,易知鱼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今天他并没有出府,老老实实的待在清竹院。
而他不知道的是,昨日与百里瑾、段乘风、百里铠等人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京都了。
今日整个京都的世家子弟圈,都在议论百里瑾数日前砸四海赌坊,打伤司马飏,以及昨日带着八皇子、禁军统领的儿子、兵部侍郎的庶子等人,在六家赌坊大杀四方,敛财将近百万两的事。
一些曾经遭受过司马飏欺压的人,得知打伤司马飏的是百里瑾,纷纷为其拍手叫好,更多的人则是对于这位突然冒出的宸郡王感到好奇。
某酒楼包间里汇聚着一干世家子弟,秦鏉和齐安玉也在其中。
“没想到砸了四海赌坊,打伤司马飏的人竟是瑞王长子百里瑾,怪不得武德侯府和京都府派人在京都找了二十多天,就差掘地三尺了都没把人找出来。”
“这位小郡王,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武德侯府现在知道了是他打伤司马飏,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不放过又如何?人家小郡王身份摆在那里,武德侯府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何止是武德侯府,宁国公府亦是。”
“宁国公府不过是损失了些钱财,司马飏可是被打得半身不遂,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没两三个月怕是下不了床。这小郡王也忒胆大包天了,连武德侯府的嫡子都敢打。”
“唉,谁让小郡王独得皇上恩宠呢。一入京就被皇上召进宫中,不仅赏赐了一块可以随时入宫面圣的令牌,还破例将其册封为郡王。这种恩宠,在一众皇室子弟中可是独一份。”
“武德侯府背后是宠冠后宫的贤贵妃以及二皇子和三皇子,郡王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子,武德侯府未必就斗不过瑞王府。”
“对,何况小郡王昨日还大闹了聚宝赌坊。聚宝赌坊背后可是宁国公府,而宁国公府背后又是皇后和大皇子。”
听着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秦鏉淡淡道:“小郡王昨日带着人除了从聚宝赌坊赢走了二十万两,还从其他五家赌坊也各赢走了不下十万两,六家赌坊合计起来损失不下八十万两。那些赌坊背后都是当朝权贵,他们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大笔钱财,绝不会甘心。”
“若是武德侯明日上朝参奏小郡王打人一事,其他人必然也会跟着参奏他指使人打伤京都府衙役捕快一事。若皇上偏袒小郡王,这事大概会不了了之;若皇上对小郡王的恩宠只是表面功夫,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
“秦兄说的是。武德侯明日肯定会联合那些赌坊背后的人,在朝堂上参小郡王一本。小郡王能否被治罪,就取决于皇上对小郡王的恩宠有多深。”
开口说话的是陇西王世子百里弘熠,他是扶摇学宫文学院丙班的学子。
谁都知道百里弘熠表面上是遵从晟和帝的旨意入京求学,其实是入京为质。
一开始这些世家子弟不屑与他为伍,奈何他为人八面玲珑又出手阔气,短短一个多月就成功融入这些以秦鏉为首的世家子弟中,与众人称兄道弟了。
礼部尚书之子祝卓谦道:“打伤京都府衙役捕快一事,虽然指使人是小郡王,但涉及了八皇子,禁军统领段平彰之子,兵部右侍郎家的庶子。且不说兵部侍郎家那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单段平彰就是皇上的心腹,更何况还掺和了一个受宠的八皇子。”
“一个是皇上恩宠的郡王,一个是皇上心腹大臣之子,再加一个受宠的八皇子,朝臣想要借题发挥,让小郡王获罪有点难。小郡王身为皇室中人,即便被治罪了,轻则是被罚禁足或者赔偿些钱财,重则不过是被打几十板子罢了。”
百里弘熠微微一笑:“让小郡王被治罪不是朝臣的真正目的,他们更多的是要试探皇上对小郡王的态度。”
祝卓谦:“弘熠兄这话何解?”
百里弘熠缓缓道:“《论语·为政》中提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宸郡王的‘宸’本义是北极星,而北极星又被称为紫微星或帝星,象征着皇权和至高无上的地位。皇上却突然将这个字作为一个亲王儿子的封号,其中之深意朝臣能不多想吗?”
有人突然灵光一闪:“听弘熠兄这么一说,该不会百里瑾根本不是瑞王的儿子,而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皇子?”
此话一出,包间里顿时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众人纷纷眼神各异地看向说话之人,对方也意识到自已说错话了,额头直冒冷汗。
沉寂许久后,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氛围:“听说齐兄在学宫因为得罪小郡王,齐大人前几天还被皇上敲打了。齐兄,你是怎么得罪的小郡王?”
话题猝不及防的转到自已身上,齐安玉脸色蓦地变得有些难看。
前几天因为百里瑾,他被父亲罚跪整整一夜,膝盖到现在还隐隐作疼。
即便第二天外祖母出面,父亲打消了让他去向百里瑾道歉的念头,但他因为百里瑾受罚是事实。
见齐安玉冷着脸一副不愿提及的样子,秦鏉面上露出如三月和风的微笑:“入学那天,小郡王仗着身份在一众学子面前作威作福,我不忍大家被欺压,就帮着说了几句话,小郡王觉得我言语冒犯了他,将我一顿羞辱。安玉看不过为我说了几句话,不曾想却因此得罪了小郡王。说到底,安玉是因为我才得罪了小郡王,齐大人也是……”
齐安玉急急开口打断他的话:“表哥,不是你的错,是小郡王仗势欺人。”
……
易知鱼一整天都待在府里,并不知道自已已经成为世家子弟议论的对象之一。
临近傍晚,朱管家过来传话说易诚之让他去一趟书房。
他跟易诚之接触不多,对于这个便宜父亲,向来是无感的。
但对于易诚之的某些作为,他又是鄙夷的。
比如二十年前易诚之为了仕途,与孀寡中的荣华公主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荣华公主是顺王的胞妹,十六年前顺王与晟和帝争夺皇位失败后离开京都,从此再也没有在京都出现。
但晟和帝仍旧忌惮着顺王,一心想铲除顺王潜伏在朝堂的势力。
而娶了荣华公主的易诚之,即便当年没有站队顺王,一直保持着中立,却并不受晟和帝重用,十多年来始终在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上没有动过。
如今江礼元得晟和帝器重,易诚之为了往上爬,费尽心机巴结讨好江礼元。
就连以前甚少踏足的雅香院,如今一个月中也有半月宿在那。
其实,在《储君》这本书中,易诚之的结局并不好。
他表面上是中立派,实则是顺王安插在朝堂的棋子,暗中替顺王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晟和帝铲除顺王党时,易诚之为了保住家人选择了服毒自尽。
后来虽然他被查出是顺王的人,但因为死无对证,又加上主角受易云卿和主角攻七皇子求情,易府才躲过抄家流放之罪。
思绪回笼时,易知鱼已经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书房门口。
“父亲。”他抬起手轻叩了两下门。
“进来。”
易知鱼推开门走进去,心里摸不准易诚之找他有何事,便默默地站在桌案前,等待着易诚之开口。
晚霞的余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易诚之半张脸隐在金色光影中,神情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易知鱼眼皮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