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此婚避不开,可到底还没拜堂成亲,忽然被喊娘子。
上官鸯乐懵了两三秒,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很微妙的感觉,混合有惊讶,不解,甚至释然和解以及悄然转喜。
隐约中。
她感受到了韩昭的支持。
准确的讲,她看出来了,韩昭其实根本不会算命。
哪怕此时韩昭仍在掐着手指,嘀咕着‘震上乾下为大壮,乾上震下为无妄’‘明则凶暗则吉’等听似有谱的话,上官鸯乐也看出来了。
这个男人,与其说是在掐指算命,倒不如说在装神弄鬼找借口。
她不懂算命术,可不懂不代表没接触过。
所谓的算命术何其复杂,便是简略过后归算于指间,也需以每个指节一一对应天干地支八卦九宫,环环相扣方能成就大概卦象。
然而韩昭却只掐着食指和中指,反反复复就掐指头。
逗小孩呢?
讨钱呢?
上官鸯乐越看越笃定,断定韩昭就是一江湖骗子,可心里却也生不出反感来。相反,她蓦然想起韩昭打完人就跑的泼皮模样,虽然有点气人的不正经,却也有莫名机智的可爱。更重要的是,他越是这样便越说明他晓时局真聪明。
好比此间寥寥数语所显变化。
一开始应答如流,故意引她上官鸯乐说出应对之策,然后这会又开始装疯卖傻找借口,明显就是想蒙混过关!
但…这不像他。
上官鸯乐不自觉的瞳孔微缩,一瞬捕捉到了韩昭的异常。
她想说,按照这个男人以往的欺世之能,不可能在她面前暴露出这么明显的马脚,如此做,仿佛是在跟她说‘有本事你就来揭穿我’。
这念头一起,上官鸯乐马上扶住额头,煞是惊喜。
然而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这是关乎到终生的大事,必须要彻底确认后方可完全信任。
正当此时,帘外的韩昭扭头指向大门:“还有别的事不?要没有的话,我就先撤?”
“慢!”上官鸯乐连忙挽留,并且开始尝试捉这厮小家贼:“是不是你给俞颖传信的?”
来了!
韩昭不禁松了口气。
上官鸯乐有此一问,说明她已对他韩昭改观。
种子,发芽了。
“呃…不是。”
“你为何犹豫!”上官鸯乐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恨不能将眼睛直接贴到帘上,然后看清这个男人心虚躲闪的模样。
谁知韩昭甩出了一个让她猝不及防的绝世好锅:“我在想,俞颖是谁?”
说完他表情古怪的别过头,挠了挠脸颊嘀咕道:“给小情人送信这种事我倒是没少做,但俞颖……好似还没有。”
这个‘还’字可谓暴击。
上官鸯乐差点被噎死,却也差点被逗死。
韩昭这副模样这番托词,赫然便是大变了模样,一看就是打算跟她装疯扮傻演到底。
那么,再接着问也必然是一问三不知了。
上官鸯乐略一思量,最后再做一番定心的确认:“你的手,是怎么伤到的?拿进来我瞧瞧。”
话音落下,帘外这一道挺拔的身姿犹豫了片刻方才上前。
而后把缠着纱布的手往帘子里伸来。
第一时间,上官鸯乐瞧向这只手的虎口并且确认有无肉茧,谁知一打量便让她突然气闷,暗说这男人的手竟养得比她还要好,常年练武怎会可能没有痕迹?
殊不知韩昭此时也在暗笑。
他停级停了数年,能从他手中看出异常才有鬼了。
下一秒,些许冰凉触感从指间传来,待纱布被轻轻揭开,上官鸯乐的问话也同时传来:“你这伤……怎么来的?”
话音刚落,她的手已然摸进韩昭的衣袖,朝小臂臂骨摸索确认。
方才赵书林与她说过。
昨夜里那位来路不明的义士的手臂患伤,恰巧姑爷的手也有伤,伤的位置也一样,很难不生疑。
但现在,她抓着韩昭的这只手臂,什么伤势都没摸出来,倒是摸出一个犹如温玉般的嫩滑手感。
于是她悻悻然的缩回手来,拿住韩昭的手指细细打量,上面的伤倒是清楚可见,有点扭伤也有点红印,却不像是昨夜冲突所留。
便是这时,韩昭仿佛不大好意思的回答道:“呃,这伤是…”
“痕?”上官鸯乐仍抓着韩昭的手打量,仅以气音催问。
谁知韩昭却忽然说道:“好吧,这是寄君给我留下的。柳寄君柳大爷,就我身边一侍卫,她劲儿可大,昨夜里采香的时候她一兴奋就给我掰过去被门夹了。”
霎时天地万籁俱无声。
饶是上官鸯乐料想会被糊弄过去,却也没想到会涉及到采香而且是如此蹩脚的说辞。
忽然气闷不愉快。
她将韩昭的手重重一丢:“你走!采你的香去!”
说完她便扭过身,扶住额头不想再看到帘外的臭男人。
然而帘外半天没动静,她经不住还是斜眼瞄去,却见韩昭在外头摸着被她抓过的手指和手臂,甚至打了个激灵。
“这个,公主殿下,未免不公平了吧?”
“痕?”
“你要看我手我就给你看,那我要看你脚成不?”
“不成!!”上官鸯乐登时被气到,暗骂臭男人你不要脸你无耻你怪癖你流氓!!
“难不成是怕有脚气?”韩昭苦恼了一下,妥协道:“好吧好吧不看脚也不看脸,一样看手总可以吧?”
忽然上官鸯乐就不气了,还有点突然的心跳加速。
在她看来,她的手便是她最不满意的部位,相比起其他大小姐的美手玉手,她这双自幼执剑的手虽也白净,却不再是完美无暇。
而且手方才是碰过了的,再碰一下倒也无妨。
若是能以此作为一番试探,倒也可试。
想着念着,她便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出帘外,并且不知不觉的暗暗紧张,暗暗期待韩昭的反应。
但下一秒她便懵住了,只剩下一颗芳心‘突突突’的狂跳。
“你,你做什么?”
“牵手啊。”
韩昭一边说,一边轻轻推起面前这只白净修长的玉手,直至五指相对时悄然错位,变作十指相扣。
待指间传来柔滑拥挤的触感,掌心也同时捕获了几分粗糙。
作为公主的手来讲,差评。
但作为贤妻的手来说,完美。
与此同时,上官鸯乐也怔怔的望着帘外人,恍惚间仿佛透过帘子看到了他眉宇间的温柔,忽然有种想要回应一下握住他的冲动。
可不等她有所动作,韩昭的声音已轻柔传来:“往后,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公主殿下?大小姐?娘子?还是…鸯乐?”
上官鸯乐不禁瞳孔收缩,一时凌乱,未能应答。
而在她迟疑的这一小会,韩昭已然将手抽回,笑了笑说:“日后再说吧。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听闻俞家有一拍卖会,我去看看热闹散散心。”
“你也歇息吧,节哀。”
…
…
与此同时,俞家商会楼前车水马龙,楼中客座已满。
俞颖乘着马车匆匆赶来,匆匆入楼直奔二楼隔间,刚进门便见得通体雪白的一席倩影,一扫她在上官家的悲闷心情。
“秀姐姐!!”
听闻身后这一声惊喜呼唤,时刻三日方才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王秀娘,不禁绽开绝美笑颜:“数日不见,三小姐身体可安好?”
“好得很!多得秀姐姐!”俞颖此时仍红着眼眶,然眼底的光却异常的闪亮,她忙拉住王秀娘往茶席行去,殷切追问道:“秀姐姐此来所谓何事?可是公子给我回信了?”
提到回信,王秀娘脸上的笑骤然僵硬,有点悻悻然。
关于这信她有问过韩昭。
然而韩昭却说,还没看,忘了。
她想说要不就由她代笔来跟这位三小姐神交一番吧?保不齐能给公子哄回来一位柔美小妃子?
但想想还是算了,人间情最是戏弄不得。
因此她噙起嘴角来,神色温柔的抚上俞颖的脸颊,柔声道:“公子一时羞涩,不知如何回信才好,故令我送了些补品过来,于三小姐的身体有益处,你看~”
无视了桌上堆成山的礼品。
俞颖俩眼放光的念着‘羞涩’俩字,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公子好生奇怪,写封信而已有什么好羞涩的哦?”
“嘛~~”王秀娘脑补着韩昭一副扭捏害羞的模样,一下子便也笑弯了美眸,心想着什么时候定要逗公子羞上一羞,定是有趣。
刚好这时,另有一道倩影有气无力的走进门来,一下子就吸住了她的目光。
“秀姐姐,给你介绍一下哦,这位是我们俞家五大爷的养女,俞芸,我们都管她叫姨,小姨儿。”
不用俞颖多介绍,王秀娘早已知晓俞小姨的存在。
而俞小姨虽不知王秀娘的真实身份,却也早从俞颖口中知悉‘万年血葵’的事情,直至此时此刻见到了姐夫人的救命恩人,她也立马来了精神。
奔波一早上没能和韩昭说上一句话的郁闷心情倏然好转。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三人相谈甚欢的同时渐也说起了拍卖会的事情,而听说王秀娘是参加拍卖的,俞小姨便又蔫了下去。
每年一次的俞家拍卖会,云罗天下至宝,为期十日直至春节前一天方才结束,而每天基本都是从午时到戌时,赶着宵禁方才停歇。
莫非今日果真无缘相见?
一时郁闷到了家,俞小姨悻悻然的离席走动,寻思着想一个什么借口杀回上官府去。
谁知想着想着,忽然瞅见街上有一老道士在摆摊。
刚好这老道士抬头来对上她的目光,嘿诶一笑给她指了指街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