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丞相府里悄然无息地少了好几个下人。
除了当时在场的家丁之外,还有去禀告谢问的那两个家丁也消失不见了。
翌日,便传出谢家长子病逝一事。
京城百姓们一听,有的惋惜,有的则觉得谢家最近喜事、丧事全撞一起,乃不吉之兆。
对于谢承的怪病,百姓们略有耳闻,也知上次丞相府夜里请那么多大夫过去,是为了给谢承看病。
据那些大夫说,谢承的病很怪,明明对症下药,可吃了药之后不止没好反而越发严重。
还有的大夫说谢承已无力回天。
如今,传出他病逝的消息,众人也没太多的惊讶。
只是,明日就是谢蕴出嫁的大喜日子。
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谢承去了。
便是丧、喜撞一起。
丧与喜撞一起,属不吉之兆。
一般人会把吉日延后,先把丧事给办稳妥,等头七过了之后,再重新定一个好日子嫁女或娶媳妇。
一件一件安排好,免得互相冲撞,死者不满,魂找上门来。
可偏偏谢蕴这门亲事是俊帝定下,通惠大师选的吉日。
就是想延后,也延不了。
“丞相府说喜事连连,确实是喜事连连,说运气不佳,也确实是运气不佳。”一百姓摇头,开口道。
小女儿随通惠大师去了金峰山,谢蕴被许配给景王,这两件事都是好事。
可大少爷病逝,却是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
那是谢家的嫡长子。
嫡长子去了,除了一个将要嫁的,一个去了金峰山的,就剩一个谢玉颜。
虽然谢玉颜也争气,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
姑娘哪里能继承家业,又哪能为丞相府撑起一片天呢?
“儿子养这么大,说去就去,还白发人送黑发人,谢左丞相现在肯定很伤心。”又一人道。
“倾注这么多心血,说没就没,当父亲的又怎么可能不会伤心,要真不会伤心,那跟铁石心肠没什么两样。”又一个百姓接着道。
百姓们说着,颇有些同情谢问,白发人送黑发人。
怡红院包厢内。
一女子坐在纱帘后面弹着悠扬婉转的曲子。
谢问张嘴,吃下身边女子为他剥好的葡萄。
粗大的手环绕在女子的腰间,又轻轻一捏。
身旁的女子妩媚又带几分娇羞地端起酒杯,喂谢问喝酒,服侍周到。
在女子的伺候下,谢问这几日压抑着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坐在谢问对面的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惊讶。
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谢承病逝。
可他怎么看着谢问这当父亲的跟没事的人一样?
按理说此刻谢问该伤心欲绝才是,可现在……
“怎么?”察觉到眼前之人正看着他,谢问视线落在他身上,开口问。
男人摇头,“没,没怎么。”
“你是觉得本相看起来不伤心不难过?”谢问像是察觉出眼前之人在想些什么般,开口问。
眼前之人低头,沉默。
“本相难过全在心里,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本相喝酒,也是苦中作乐。”
谢问把玩着酒杯,开口道。
谢承死了。
他难受啊,怎么可能会不难受。
只是近来发生太多的事,加上御医已提前跟他说过谢承命不久矣。
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当知道赵苒儿她们弄了个乌龙,把谢承杀了之后,他倒也没那么难过了。
就是没了昨夜的乌龙,谢承也撑不过这几天。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且,谢承占着嫡长子的身份,却是个病秧子,也无法为谢家撑起一片天来。
他活着与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如他娘亲昨夜说的那样,他还没老到不行的地步,将来能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当初他默认她娘亲跟赵苒儿狸猫换太子,那是因为他怕萧染的孩子以后会为了萧家而报复他。
加上那会他们都不知道赵苒儿生的孩子先天体弱多病。
既然已经调换,加上萧染生的男孩已经死了,那也只能接受谢家嫡长子是个病秧子这个事实。
这些年来他步步高升,赵苒儿也帮了他不少忙。
可近来,他看到赵苒儿以及她做的那些事就头疼不已。
看着她,他也颇有几分厌倦。
不过,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谢蕴。
很明显这几日丞相府发生的事,包括他娘亲跟赵苒儿见鬼都跟谢蕴有些关系。
他现在害怕谢蕴想替萧家报复谢家。
每每看到谢蕴,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萧染。
以前到没觉得,如今看着,谢蕴跟她娘亲至少有个五六分相似。
一看到谢蕴,他就想起萧家。
这就是他不喜欢谢蕴的缘故。
因为她的模样太像她娘亲了。
现在,他后悔当初谢蕴出生时,没直接送她去见她亲生哥哥。
不然现在谢家也不会乱成一团。
是了,当初他想永绝后患的。
在看到谢蕴畜生那一刻,他第一想法就是掐死她,不留后患!
但一想到萧家还有几个人活着,虽在北疆,可就怕哪天他们又杀了回来。
他们对他恨之入骨,若真被他们抓住回来的机会,他们一定会疯狂报复谢家,报复他。
萧家的人最看重的就是亲情跟血脉。
所以他要留一个人质在手上,待哪日萧家的人真又回来了,他还能用人质威胁他们。
谢蕴就是他的人质!
这也就是他留着谢蕴,让她当了这么多年谢家大小姐的缘故!
可现在,因为他留下谢蕴,整个丞相府都不得安宁。
他也不得安宁。
一想到丞相府的烂摊子,谢问就头疼。
“萧家那边可有动静?有没有什么反常?”谢问话锋一转,询问。
萧家没死绝,他的心永远的悬着。
“大人放心,探子来报,说萧家那些人没什么动静,还跟以前一样,在那受苦受难呢。”
“大人,若萧家那些人真有本事,早回来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说明他们离了萧将军,便没了本事,您何至于那么担心呢?”
“再说,他们就是回来又如何?如今的您是启国的左丞相啊,在您之上,也只有一个右丞相跟皇上而已。”
眼前的男人谄媚道。